势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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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谷葬身寒鸦知

边暮阳,天地昏昏欲睡,末秋的寒意催促着明月早早升起,皎洁的明月已经在山的另一边露出了头,洁白的一尘不染,但在山的西面,将沉的太阳将天地染的鲜红,肮脏的红色几近像是要将明月压会山脚,但是,总有明月升起时。

洁白的身影翻过山头,看见了将沉暮日下的人间炼狱。

将领奋力的呐喊好像还在山谷中回响,发令的旗帜好像还在空中舞动,国君的命令好像从来没有消失,难以计数的兵士一个接一个的冲杀,一场惨烈的厮杀之后,留下一地悲鸣。

人的尸骨——暂且说是人的尸骨,一眼看去,只能看见残甲、血肉像是敷窗的浆糊夹杂在破败的刀兵、甲片之间,山丘上的血液不似清水,反而像是粘稠的岩浆沿着沟壑想着山洼中汇聚,那里有清泉,现在已经成了一汪血池,这像是黄泉,或说这就是黄泉,兵甲和白骨沉进黄泉,自有残缺的败肉带着生前的意愿浮出面来,走上一步,便觉血肉像是一支支手臂爬上膝盖,呼吸一口,近乎粘稠的血腥便像是一条条蛆虫钻进人的五脏。

山丘顶上摇曳胜利者的旗帜,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液让旗帜伸展不开,上面的字迹已然不清。地面上尽是刀兵血肉,甚至找不到固定的石土,插旗的兵士收拢一些算是完好的尸首,堆成小山,一具压一具,这样旗帜才能不倒。

不知道谁才是胜利者。

秃鹫在天空盘旋,不是在寻找猎物,而是在挑选今夜的美餐。

“终究是来晚一步。”有两人姗姗来迟,就站在战场的边缘,要看这一片人间炼狱,风尘仆仆,锦绣衣裳。

一人文质彬彬,是个读书人,一人精明算计,是个神算子。

“北境杀伐刀兵碎,血肉缠足剩骨枯。”

“泣雨成河黄泉落,孟汤不尽人不回。”

“清明黄符犹可信,空谷葬身寒鸦知。”

“劝君可怜众生意,无名碑上写帝音。”

两人在一面石碑上这样写。

“你说上面的那几位能看见吗?”儒雅读书人长相看不清,但是知道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人。

精明男人叫做黄支,吊梢眉,三角眼,耸拉着的眼皮遮住半边瞳孔,时候眼珠滴溜溜的转,塌窝的鼻子,极薄的嘴唇,中间还有个稀疏的八字胡须,决计说不上好看,就是穿着一身精贵的锦绣衣裳也掩不住他这一身的精明气、市井气、猥琐气,同样挺不起他佝偻的腰杆,这也可能是他直不起腰的原因。这人回答:“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这既是命。”

“两位仙人吗?”一个少年郎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一个孩子走出面前的石壁,脚步踟蹰,但不是因为害怕,相反面上丝毫不见异色,只是面黄肌瘦,眼中无光,嘴唇干裂,身上衣物不过是黝黑的布条悬挂在身上,脚下只是一双合脚的草鞋,走出时露出的脚踝上多见细小的划伤,看起来应该有十多岁的年纪,但看来是个吃惯了苦的孩子,应该比看起来要小一些。

“你怎会觉得我两人是仙人?”读书人这样问。

“两位仙风道骨、器宇轩昂不像是凡人。”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黄支斥道。

孩子目光下落,视线下移,落进眼中的事两人白净的靴子站在土地上沾染血泥,两人也从少年的目光中的注意到自己脚下泥垢,孩子这才道:“我只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仙人。”

两人相视一笑,大笑、苦笑、叹笑,在这满山尸首面前笑。

“我们来晚一步,这些人本不用死……至少不会不明不白的死。你觉得我们有错吗?”读书人问。

“自然有。”小孩回答。黄支眼中腾腾焰火,已经动了怒气,读书人倒是没有异样。

“那应该如何惩罚?”

小孩摇头,缓缓说:“仙人有错却不失我能惩罚的,世间没有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惩罚您。只有一样东西可以。”

“什么东西?”

“良心,只有您自己的良心能惩罚您,教您夜不能寐,教您日夜难安。”

读书人点头“那你会吗?被良心惩罚。”

“身贱力微,纵有青云之志,毙葬槽砺之间。身无所命,日不能寐。”

“日有所进,初心不改,益民利民,如此也就心安了。”

读书人思索一下,道:“你可愿意跟着我?”

“……你可想好了?”小孩还没有说话,反而是黄支一抖胡子插了一嘴。

“多谢仙人!”小孩磕头拜谢。

“我姓秦,秦明礼是我的名字,自今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秦也是你的姓,至于名嘛……”

望着面前的累累尸骨,这些人死在这,天上的候鸟都不愿意路过,只有乌黑的寒鸦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向他们远方的亲人带去消息,百年百年之后这些人又还有谁能记得,想到这,读书人正色道“这些人你得记得,寒便是你的名字,自今日起你便是北帝城的少主——秦寒!”

……

“你这瞎子也太不要脸了,你直接说你就是那座城池的的主子多好,还少主?美的你的。”一声吆喝打破众人思绪,之间一个小小茶摊之中,几个木桌,几个陶琬,一桌三两人高低错落,说这话的正是一个有些黑黑胖胖的少年郎,他这一桌还有两人都是两个消瘦少年,围着这胖人而坐,而他口中的那个为自己贴金的人正是领桌三人中的一个少年。

少年还没有来的及说话,与他一齐说话的一个小孩子就直接回怼那个胖人:“贾宝!你个死胖子叫唤什么呢你?我秦寒哥是说给我们听的,关你什么事?”

先显然两人不是第一次斗嘴,这一个小孩子的轻飘飘的言语直击贾宝痛处,贾宝顿时涨红了脸“你你……说……”

情急之下就站了起来,少年意气自是想要动手,但是身边一个消瘦阴柔的少年拉住了贾宝,:“表哥不要着急,记得表舅的话,现在还不是闹翻脸的时候。”

这人说话的时候还捏起一个兰花指,一副娇嗔摸样,说的在场的众人一阵恶寒,包括贾宝,贾宝一脸嫌弃的将这人的手甩开,但这也让着贾宝冷静下来,冷哼一声坐回座位,看着小孩几人的目光竟然还有些兴奋,好像什么阴谋在心底孕育。

小孩颇为夸张地猛的发抖,道:“死娘炮,正恶心。”

这阴柔少年可不想贾宝那样好沉不住气,只是轻飘飘的说道“力工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你曹音是个什么玩意?也敢这样说我?”小孩即使要比在座的人都要矮一头,但丝毫不糗,直接拍桌而起。

现在反倒是小孩身边的人拉住小孩,小孩也不想要与这些人在这动手,于是怪怪坐了下来,拉住小孩的人与小孩看起又几分相像,但是要不在座的众人都要年长,算不是是少年了,算是青年,是个和气佬,强行拉着小孩落下,在给陪着笑脸道:“贾少莫怪,莫管,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大哥!”小孩还想要在说些什么,青年猛地瞪了一眼,见自己家人不与自己一条心小孩只能自己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曹音斜眼一看,对着个和气的青年颇为不屑,窃窃道:“你郑弘武拿他当老哥,他郑弘文拿你当小弟吗?”

说完曹音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郑弘武一眼,郑弘武本就是暴脾气,这下更加想要动手,但是一边的郑弘文早有预料。牢牢地将他按住,不能发作。

“哈哈哈!一个瘸子,一个瞎子,还有个懦夫!”贾宝见郑弘武吃瘪,颇为满意,带着两人转身就要转身离开,但在这时一边便有人拦下贾宝。

“贾少爷,您看这饭钱……”说话的是个枯瘦老汉,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就怕惹恼了贾宝,但是显然贾宝压根不想搭理,都不需要说什么,刚刚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有说过话的另一名少年将老汉拦在一侧,贾宝没有将之放��心上,只是理所当然的迈着富态的身体走出茶摊。

贾宝离开,郑弘文才放开郑弘武,缓缓说道:“他毕竟是镇长的独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哼!那是你在才怕他!”郑弘武一把甩开郑弘文的手,迈着大步走出茶摊。

郑弘武无奈摇头,回过神才招呼一开始的主角,那个一开始讲述的瞎子少年。

“秦兄弟见笑了。”

瞎子少年黑衣上见着很多泥泞,但是一身衣裳还是能见到金丝雕琢,鸟卉作景,定然是件珍品,批头散发,多见落魄,眼上裹着白巾,脸上多见细小伤痕,皮肤白哲,不知谁家的公子遭了难。少年开口道:“郑大哥也是为了令弟好,以后他会明白的。只是现在你不去劝劝吗?”

郑弘文没有起身,微微一笑,道“这你就错了,不用以后,我这弟弟一直都明白,你且看……”看着秦寒白巾遮掩的眼睛顿时改口“等着就好。”

“结账!老板。”郑弘文从怀中摸索出一些碎银,递给老汉。

老汉并没有接过,只是说道:“哪能要郑先生的银钱,以后您只管来,不要钱。”

郑弘文则是强行将银钱塞进老汉手中“那哪行,该给的。”

老汉扭捏这拿着手中的银钱“可也要不到怎么多。”

“不止我的,贾宝不没有结账吗?你且拿着,我为他开饭钱,你这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这……”老汉还想推辞,但是想到自己手中拮据,家里还有孩子要过活,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口了。

“无事无事……”

郑弘文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已经走远的郑弘武停在路上,内心挣扎一番后还选择转头回来了。一步步都刻意加重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在郑弘文目光中缓缓走近,到了跟前还重重的踏了一脚,道:“走吧,回家吧。”

郑弘武伸出手将郑弘文扶起,郑弘文吃力的站起,这时才看见郑弘文左脚的裤腿空空如也,真就是像贾宝说的,一个瞎子,一个瘸子。

“秦兄弟有去处?”郑弘文问道。

秦寒摇摇头,道:“什么都记不清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我家还有空房,也尚有余粮,秦兄弟如果不嫌弃倒是可以先来我家里,养完眼疾在想办法也不迟。”

秦寒现在一片茫然,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只是记得自己名字,还有些许记忆,眼睛还看不见,听见郑弘文这样说,忙道:“那就叨扰了。”

“牵着拐杖吧。”秦寒手边摸索顿时摸到了拐杖,是手扶的把手,郑弘文手里的是粘上土的支腿。

一个年纪小的孩子既是瘸子的腿,也是瞎子的眼,三人磕磕绊绊就这样迎着夕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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