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跪下来的尊严
数十年后，村子的路依旧是那条泥巴路，坑坑洼洼，雨后还带着些泥泞。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缓缓停在村口旁，车轮碾过泥地，溅起几朵泥花。车门“砰”地一声被拉开，一个少年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赶紧稳住身形，脸上却满是兴奋，丝毫没在意身上的泥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村口挂着的木牌，那是用粗糙的木头做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田虎村”三个字。木牌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有些发黑，但那三个字依然清晰。少年的目光在木牌上停留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满是期待。
他迈开大步，沿着熟悉的泥巴路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有力。村里的狗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兴奋，远远地跟着他，摇着尾巴。少年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
“爸！爸！我考上了！”
声音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就在这时，面包车的驾驶室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微笑，眼神里满是欣慰：
“杜宇，慢点跑，别摔着了！”
“李叔，您放心吧！我没事！”
李叔是村里的小学老师，也是杜宇的启蒙老师。当年杜宇被杜老实捡回来后，李叔就一直对他格外照顾，不仅在学习上悉心教导，还在生活上帮助他不少。这次杜宇考上大学，李叔特意借了这辆面包车，亲自送他回村报喜。
“你爸肯定等急了，快回去吧！”
李叔又叮嘱了一句，随后把车窗摇上去，发动了面包车，朝着村口的另一边缓缓驶去。杜宇看着面包车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然后又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杜宇一路小跑，穿过熟悉的村道，心跳得飞快。他终于来到自家的院子前，推开门，院子里的鸡鸭被他惊得“咯咯”乱叫，四散奔逃。杜宇顾不上这些，急切地喊道：
“爸！爸！我考上大学啦！
杜老实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杜宇的声音，他手里的斧头一下子停住了，抬起头，满脸的惊喜。他赶紧放下斧头，几步走到杜宇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睛里满是激动：
“娃儿，真的？你真的考上嘞？”
杜宇兴奋地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录取通知书，递到杜老实面前：
“爸，您看，这是录取通知书！”
杜老实接过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虽然他识字不多，但也能认出几个关键的字眼。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拍着杜宇的肩膀，语无伦次地说：
“好孩子，好孩子，太好了...”
就在这时，杜老实的妻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个簸箕，簸箕里装着一些谷物，正准备去喂鸡。她看到杜宇手舞足蹈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冷哼了一声：
“考上有啥用？又没钱供你去读！”
杜老实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语气里带着责备：
“你这是说啥子呢？孩子有出息，这是好事！”
妻子却毫不示弱，把簸箕往地上一搁，瞪着眼睛说：
“有出息？有出息又咋样？家里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钱供他去读大学？这不是白高兴一场嘛！”
杜老实看着妻子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对杜宇说：
“孩子，别听你妈的。考上大学是咱们家的大喜事，我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让大家都知道咱家出了个大学生！”
杜宇抬起头，看着杜老实，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杜老实走到堂屋里，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旧纸和一支毛笔，铺在桌子上，开始写请柬。他虽然字写得不太工整，但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各位乡亲，我家杜宇考上大学了，特备薄酒，敬请光临。”写完请柬，杜老实把纸折好，揣在怀里，对杜宇说：
“孩子，你先在家待着，我去挨家挨户送请柬。”
说完，杜老实就出了门，一路走，一路敲门，把请柬送到每一户村民手中。村民们听说杜宇考上大学，都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纷纷拍着杜老实的肩膀说：
“这是好事啊，一定要好好庆祝！”
到了傍晚，杜老实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村民们纷纷带着自家的食材和酒水赶来帮忙。有的提着鸡鸭，有的拿着蔬菜，还有的拿着自家酿的米酒。院子里支起了大锅，热气腾腾，妇女们在厨房里忙碌着，男人们则帮忙摆放桌椅。
杜老实的妻子看到村民们这么热情，她却并没有被感染，反而更加不高兴。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嘴里嘟囔着：
“哼，这些人都在瞎忙活什么呢？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办什么酒席？”
她走进厨房，拿起菜刀，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她一边切菜，一边对杜宇冷言冷语：
“你这孩子，就知道给大家添麻烦。考上了大学又怎么样？还不是让大家破费？”
杜宇站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杜老实的妻子切完菜，把菜扔进锅里，翻了几下，然后冷哼一声：
“就知道给大家添麻烦，也不知道体谅体谅家里的情况。”
杜宇抬起头，看着她，轻声说道：
“妈，我知道家里不容易，但我真的想……”
杜老实的妻子打断他的话，语气更加尖酸：“想什么？想让大家帮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人都忙着自己家的事，哪有空管你这个捡来的野孩子！”
就在这时，李叔从院子里走了进来，他看着杜老实的妻子，语气平静地说：“嫂子，别这么说。杜宇是个好孩子，他考上大学不容易，这是咱们村的骄傲。”
杜老实的妻子瞥了李叔一眼，冷笑道：“骄傲？骄傲又不能当饭吃！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谈什么骄傲？”
李叔叹了口气，走到杜宇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杜宇，别听你妈的。你考上大学是好事，大家都会帮你的。”
杜宇：我没事...李叔
李叔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转身对杜老实说：“老杜，别担心，我也会帮着凑点钱。孩子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杜老实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他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杜老实的妻子却突然大声说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穷得叮当响了，还凑什么钱？这不是让大家跟着受穷吗？”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看向这边。杜老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着妻子，眼神里满是失望。他转过身，看着村民们，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
“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但杜宇这孩子不容易，他考上大学不容易。我……”
突然，杜老实猛地跪在院子里，双手抱拳，对着村民们深深一拜：
“各位乡亲，我求求大家了！帮帮这孩子吧，他是个好孩子，他有出息！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大家了！”
杜宇惊慌失措，连忙扶起父亲：
爸，你别这样...我不读也行的...
村民们被杜老实的举动深深打动，纷纷围过来，拉起他，有的拍着他的肩膀，有的递上自己准备的钱和粮食。一个村民拍着杜老实的肩膀说：
“老杜，你放心，我们不会看着孩子就这么放弃机会的。大家凑一凑，一定能供他上学！”
“对！一定能供他上学！”
众人纷纷附和，杜老实的妻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