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若够胆就捡起来
绝大多数汴京人都知道，御龙帮才是汴京城真正的管事，至于城东头的汴京府衙门，那只是个摆设，不过状子还是要往衙门递的。
下到街头决斗，家长里短，上到官家漕运，盐米价格，这些事情基本离不开御龙帮的掌控，这些事情起源于二十年前，近些年愈发稳定，大家也逐渐习惯了。
于是一夜之间，大宁上下，大大小小的州府和县镇，基本上都离不开所谓江湖帮派的身影，俨然成为一种风气，卓有成效。
张乐乐早年凭一柄青锋剑，在汴京街头闯下偌大名号，加入御龙帮后帮内排行第三，乐乐两字与江湖气质过于不相符，不论是乐爷还是张爷都不够霸气，他更喜欢别人直呼“张三爷”。
御龙帮近些年掌控着汴京城大大小小各行各业，凡有国法必定依从，若法无禁止，就以行规为根据，只要不触犯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只要有了固定统一的规则，生乱的概率就小得多，也就导致了张三爷每天要处理的杂事凭空少了许多。
这家有人吃了霸王餐，那家赊账不还，隔壁阿婆走丢了猫狗，就成了顶大的事。
张三爷瞧着这人脸上的肿印，再瞧瞧这位身后两个差不多惨状的小子，最后看了看更后面的几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按理说一百文的饭钱，换谁来都是当场掏了，何至于上门要钱还被人打成这样。
“说说吧，你们仨怎么跟人打起来的。”
“张三爷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领头那小子二话没说，当即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姓江那个补锅的，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学生，出手那叫一个狠啊！一个照面就把兄弟们都撂躺下了！”
张三爷皱了皱眉，沉默片刻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了，碰见真困难的，钱的事就不要追究了，告诉各家店铺，下回不要赊账给这户就算了。”
还没等领头的回话，另一个挨打的小子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三爷您不知道啊！那打铁的前几天还拿银子出来买东西，他有钱也不还给我们！我们就！就..”
这小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卡壳卡在原地，怎么也说不下去。
“废物点心！连话都不会说！”第三个一把推开他，顺着话往下说道：“我们仨就叫了几个兄弟，给他那破棚围了，大哥说，这小子今天要不还钱，就放火烧棚！”
他说的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那位大哥，瞪着他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恨不能当场把他嘴给撕了。
就你小子会说话是吧！
一把匕首插在张三爷身前的木桌上，领头的小子面如死灰。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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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文站在木棚门口，感受着全身上下的状态，左手虎口处已经结痂不再流血，如果全力施为可能会使不上力成为拖累，其他各处都没有什么问题。
“我记得不是给您留了银子么？怎么不还呐？”
“买酒喝了。”江铁匠坐在石砧一脸骄傲，“凭本事欠的钱，为什么要还？”
“...”
张启文一时间被这个老登的厚脸皮整沉默了，刚才那种情况在他概念里属于正当防卫，明火执仗搁大宁是斩立决的罪过，这一点告到衙门也不怕，除非对方的后台比衙门更硬。
“刚才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么敢在汴京城里放火？衙门都不管的吗？”
“区区汴京第一黑帮罢了。”江铁匠淡然道。
我这会儿离开还来得及么？
张启文瞬间觉得这把有点亏了，自己这位便宜师傅能耐大着呢，哪用得着他掺和到里面。
转念又想了想，他出手那些混混至多就是一顿打，这老登动一下可能就是一条人命，只希望一会儿来的人不多，他能应付下来，或者来个明事理的，赔钱了事也是极好。
“那位一刀砍伤您的高手还健在么？一百文而已，总不至于真的招来这样的地头蛇吧？”
“怕死就滚，怎么说也是一步就要跨进宗师的武夫，这也怕那也怕像个什么样子！”
张启文闻言不再说话，而是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心里祈祷大事化小。
傍晚时分，汴京城的雨停了，张启文等的人也来了，对方是孤身一人抱着剑前来，颇有大将之风。
张三爷把一个布包抛到地上，翻滚之下露出里面一角血渍，随后他轻轻瞥了一眼门口的年轻书生，把目光集中到屋内的江铁匠身上，具体来说，是那道露出一角的刀痕。
耽搁了许久自然是去查对方的背景，这一查就查到了二十年前传奇的一夜，自家哥哥经此一飞冲天。
京城里的许多大人物却从此消失，这里面其实不包括这位来自边军的小将，对方只是运气好了些，但那一晚过后，再无启用的可能。
没想到经历了这样的事，竟落魄至此，好歹也是曾经卫戍边境的将士，张三爷多多少少怀着些许敬意，不想赶尽杀绝。
“你该知道，我家哥哥这一刀没有杀死你，就是上天又给了你一次生命。
既然朝廷不会再容你，回乡下去不是更好？又何苦赖在这里，徒留悲伤。
你毕竟是替大宁流过血的有功之人，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这件事御龙帮做得不对，已经帮规处置，就此打住。
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回乡下去罢。”
江铁匠起身走到门口，没有跨出门槛，看着身在光明里的张三爷，不屑道：“赵山河呢？你叫他过来，死在他刀下我认了。
你一个快五十岁的宗师，连血都没怎么见过，这辈子炼体无望，不配跟我说话。”
张三爷心知仅凭这三言两语也确实不可能劝得动对方，二十年的心结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他挑了挑眉，抽出青锋剑割下袖口一角，抛了过去，剑尖下斜。
“大哥不在京都，你若够胆就捡起来，张某这一生杀人无算，多你一个也无妨。”
完好的衣袖切下一条呈丝巾状，大小无所谓，贵贱也无所谓，象征意义居多，扔到对手的脚下。
这是大宁约斗的一种方式，如果捡起就表明答应了，接下来就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江铁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张启文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气机有了再度暴走的迹象，只见他一脚跨出门槛，弯下腰去捡。
一只手在他之前抢走了那一截布料，揣到怀里，然后横挪一步挡在他身前，柴刀直指，刀锋雪亮。
“凉州张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