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调查报告
一行人回到未央宫后，朱常洛进到御书房，朝王安道：
“去知会密信局一声，让他们将成立以来做过的所有公事整理一下，明日晨练之前报给朕。”
王安微微俯身，眼中含笑：“是，臣这就去告知。”
朱常洛摆了摆手，拿起桌上御笔，挑着灯，打算将今晚暗访体会，一条一条的写下来。
自从朱常洛搬入未央宫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宫暗访，感触颇多。
只见朱常洛提笔写下：
【冬月初一·本司胡同走访调查】
【仅以教坊司前一胡同，可以窥见，大明民间商业活动非常繁华，商品交易极为频繁，市人对银两的使用，已经形成完整办法】
【但也存在交易低效，碎银面值不等，交易手续繁琐等问题，统一货币仍有极大必要】
【大明有官方铜币，但市民宁可使用一分银交易，也不愿使用十枚铜钱交易，可见钱法败坏已极。若统一货币，则需从银质钱币入手】
【民间杂报极为流行，心思活络者，甚至想到编撰每日杂报集以赚取差价的法子】
【且杂报获取信息速度极快，上午开会通过，晚上已经刊发，甚至汇编成集】
【信息渠道也是朝廷权力之一，必须进行统一归口管理，舆论载体不能被私人掌握，亟需成立专门的宣发审批机构】
【本司胡同人流量极大，然治安环境却意外的好，绝大多数行人都能自觉遵守秩序】
【然仍不乏翻窗入室等恶性事件，城内治安到底如何，还需深入调查】
【部分未央宫官员夜间寻花问柳，可见仍是独身，稳定官员最好的方式，就是帮助其尽快成家，生儿育女，如此方有软肋】
【同时也能看出，内廷事务并不繁重，些许机构或可省并】
【……】
灯烛缓缓燃烧，朱常洛时而停笔思索，时而落笔疾书，将今夜所思所想一口气写下来后，静静的阅读，回忆是否有疏漏之处。
未央宫中敲响了二更锣（21:45），是更鼓院在报时。
朱常洛放下纸笔，伸了伸懒腰，离开了桌案。
到点了，他要去睡觉。
……
第二日。
卯正二刻（6:30）
朱常洛起床穿衣，走出寝殿，一开门，只见裴司动穿着一身棉甲侍立在门外。
“臣裴司动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见朱常洛出来，裴司动连忙单膝下跪，拢手行礼。
“朕安，平身。”朱常洛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密信局的公事都整理好了？”
“请陛下过目。”裴司动闻言，连忙从胸前拿出一本簿册，双手捧给朱常洛。
朱常洛伸手接过，翻看了几页，而后随手递给王安，笑道：“可知为何？”
裴司动面带谄笑：“臣以后再也不去教坊司了。”
朱常洛摇了摇头，裴司动见状一怔，思索片刻，又道：“臣当真不知是陛下亲卫，若是知道，臣一定束手束脚，静候挨打。”
朱常洛再次摇头，裴司动伸手摸了摸脸，拢手问道：“臣实在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朱常洛满脸笑意：“去教坊司没什么，为什么不走正门？我等还以为是进了贼人，没想到是你。”
裴司动这才恍然大悟，笑着回道：“让陛下见怪了，这是臣与那教坊娘子的一点小约定，没成想闹成了这样。”
朱常洛闻言，一边摇头发笑，一边朝练功房走去：“既然来了，今日陪朕一起晨练。”
“多谢陛下。”裴司动闻言，心中大喜。
一行人在练功房中热身完毕后，朱常洛等人来到了箭阁。
天气越来越冷，在室外练射箭不太现实，因此王安命人将院前的一处阁楼打通，设置成箭阁，如此一来，人可以在屋子里朝院中射箭，便不会很冷了。
“嗖——”
朱常洛搭箭、弯弓、撒放，一气呵成，动作流畅，射中了五十步外的靶子中心。
靶子下方的坑底升起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个“十”字，意思是这一箭射中了十环。
“嚯，陛下好俊的射术。”裴司动立即发出赞赏，同时递上一支箭。
魏朝怀里抱着两个箭壶站在一旁，看着裴司动满脸惊讶的样子，心中腹诽：“少见多怪。”
片刻后，一壶三十只羽箭已然射空，无一例外，全部中靶，全部十环。
“魏朝，再来一壶。”朱常洛招了招手。
“来了主子。”魏朝连忙上前，满脸谄笑。
裴司动见状，嘴角一抽，不知在想什么。
朱常洛射完了一壶炫技箭后，接下来的动作便放缓了许多，抽空跟裴司动闲聊。
“裴掌印射术如何？”
“臣不擅长射箭，倒是家姐对此道颇为精通。”
朱常洛手指微松，再次放出一箭，没有急着去拿下一支，倒是好奇的问道：“你姐姐擅长射箭？她能开几斤弓？射多少步靶能必中十环？”
裴司动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回道：
“家姐常用七十斤弓，最多能开多少斤，这个臣倒是没注意过。”
“射靶子的话，八十步内皆能十环，九十步十箭中九箭，百步的话，九环能百发百中，十环就不一定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赞赏道：
“自从朕研习此道之后，方知箭术提升确实有些困难。”
“朕研习至今，用的最顺手的弓，还是四十斤弓，能百发百中十环者，不过五十步靶。”
“惭愧惭愧，看来还得练啊。”
说到此处，朱常洛问道：“你姐姐练到现在这般地步，用了多久？”
裴司动回道：“家姐十岁开始随父亲习练骑射，寒暑不辍，至今已有十六年了。”
“十六年啊——难得。”朱常洛搭上一支箭，“嗖”的一声射出，不久，飘起一个“十”字。
魏朝见状，连忙说道：“陛下研习箭道至今，第十一天。”
裴司动闻言，双眼猛地睁大，满脸不可置信。
魏朝仿佛找到了把柄，连忙训斥：
“裴掌印，你这是什么表情，主子只是每天早上练两刻钟，箭术已经精进如此，依我看，主子用不上一年，就能超过你姐姐。”
裴司动微微垂首：“陛下天赋惊人，家姐一介凡夫俗子，全靠汗水浇灌，怎能与陛下比较，家姐那点儿微末技巧，不足一道，不足一道。”
朱常洛停下射箭，转过身来，朝着魏朝道：“魏朝，说这些做什么，射箭只是个晨练方式，怎能用业余去跟职业作比。”
说完又朝裴司动说道：“你姐姐十六年如一日，精进至此，是有大毅力之人，怎会不足一道，朕佩服这样的人，以后若有机会，给朕引见引见。”
魏朝连忙躬身：“奴婢失言，请陛下治罪。”
裴司动也连忙躬身：“谢陛下抬举，臣代家姐感激不尽。”
朱常洛看了看二人，笑道：“你俩都是朕的得力之人，万万不可生了嫌隙，你们互相说出对方身上十个优点，以后不准再起摩擦。”
二人闻言同时抬头，满眼迷茫，随即看向对方，一时有些难以开口。
裴司动当先说道：“魏厂公为人直爽，快人快语，忠诚陛下，尽职尽责，体恤下属……”
裴司动话匣子一打开，止都止不住，说出来的话不管符不符合，反正远超十个。
魏朝被他夸的嘴角直抽，连忙也开始夸奖。
朱常洛露出笑容：“今日早膳，你们坐一桌吃饭，聊聊天，不要动不动就搞对立。”
二人同时拱手：“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