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春闱
远在扬州的林海与贾敏,被接踵而至的消息砸得有些懵然无措。...
初时,是杨管家遣人传信,贾珠竟因病撒手人寰。
他本是荣国府这一辈中的翘楚,眼看前程似锦,却骤然凋零。
林海为此长吁短叹了好几日,贾敏也是以泪洗面,心中愁云密布,久久难以释怀。
尚未从这悲痛中挣脱,京城又起波澜!
三皇子涉嫌巫蛊,皇上突遭中风,紧接着六皇子登基继位……一连串变故,让京城之人应接不暇,更何况是远离京城的他们。
这段时日,京城内骑马疾驰、四处传信之人络绎不绝。
京城风云变幻,对于外放的官员而言,职位越高,行事越需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跌入万劫不复之境。
譬如三皇子此次遭难,其亲信与外祖家族皆被牵连下狱。
他外祖父身为正三品的工部侍郎,一旦入狱,还能否安然无恙地重返原职?
他这一离职,留下的空缺,又将由谁来填补?
官场如棋局,一步错满盘皆输,高位之上,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三皇子一系的官员,已有不少人被盯上,危机四伏。
义忠郡王虽未遭囚禁,但也被重重包围,众人皆在观望,等待局势明朗。
林如海亦在为自己的前程筹谋,巡盐御史一职历来更迭频繁,顺利时或许一年一换,两年一迁,不顺时,一年内便可能数次易主。而他已在此位上稳坐多年,本早应离去,但因他政绩卓著,既稳定了盐市,又确保了税收,故而一直未能挪动。
正因如此,那些因他而利益受损、本欲忍气吞声待其离职之人,如今已是愈发按捺不住。
幸而林家根基稳固,否则即便他再有能耐,也恐难逃被迫离任之命运。或许,此刻正是他抽身而退的良机。
林海有功在身,回京定能升迁,他亦对工部侍郎之位心生觊觎。
即便不是此职,其他职位亦可接受。
贾敏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若能重返故地,自然心生欢喜。
更令她欣慰的是,儿子“胆大妄为”地投靠了六皇子,而今看来,这胆大妄为竟成了独具慧眼之举!
她原以为自己对儿子已足够信任,如今看来,还是有所保留。
她的心中满是骄傲,无需言表。
且说春闱将至,儿子定能金榜题名。此乃新君登基后首次科举,意在选拔人才,儿子作为六皇子潜邸时的心腹,一旦入朝,必将受到重用。
她如今唯一的烦恼,便是该为儿子挑选哪家的贵女为妻。
这烦恼虽甜,却也让她颇费思量。
正当她忧喜交织之际,又传来一个噩耗:金陵薛家家主溘然长逝。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虽居末位,却也是世代皇商,家底殷实。这一代薛家太太出自王家,下一代继承人身上流淌着王家的血脉,而贾家的继承人即将迎娶王家女为妻。
然而薛家家主正值壮年便离世,留下年仅十岁的长子薛蟠和八岁的女儿薛宝钗,薛家太太又未曾以精明能干著称,薛家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林祥接到扬州的家书,信中贾敏叮嘱他多关照李纨和贾兰这对孤儿寡母,对薛家之事也略有提及,其余便是林海的回京打算。
林祥阅毕,心中一喜。无论能否回京,巡盐御史之职已是难以再续。
他在扬州执掌盐政的财政大权,权势显赫,若要贪墨,确实能财源广进。然而,他若真贪,绝不会在此位上屹立不倒多年。他所收之财,大部分入了国库,也有不少供太上皇享用。如今新君登基,这盐税该如何处置?
若继续交给太上皇,难免惹新君不满;若转交新君,太上皇那边又会被视为背叛。
当前太上皇虽未脱离险境,无力与新君争权,但待其身体康复,显然不会坐视权力轻易旁落。到那时,朝中文臣必将陷入两难境地。
若偏向太上皇,必被新君记恨,前程堪忧;若倒向新君,则可能短期内遭太上皇清算,同样没有未来。
然而,林祥认为,即便在京城成为两难之选,也胜过在巡盐御史这烫手职位上长久坐立不安。毕竟,他经手的盐税数额巨大,每年高达数百万两。
太上皇晚年愈发追求享乐,从盐税中抽取的资金逐年递增。林海深知此非长久之计,但君命难违,他只能照办,并小心翼翼地处理善后,以免损害太上皇的名声。因此,他在巡盐御史任上所得的大部分财物,都填入了这个无底洞。
原著中,林海正是病逝于巡盐御史之位,却未得一句好评。如今三皇子被囚禁,尚未有定论,其亲信也被关入天牢,暂未宣判,想来是要等太上皇身体好转后再做定夺。这给了众人筹谋的时间。...
林祥虽在京城,但林海因顾及儿子的春闱,并未让他过多参与,只是告知了他的打算。林祥也深知轻重,与丁启游一同闭门苦读。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到了春闱之日。贾琏一大早便前来送林祥入场。
望着众举人经过严格检查后进入考棚,贾琏心中同样激动不已。这是会试,国家选拔人才的盛事。天下英才汇聚一堂,择优录用,进入朝堂。正所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便是如此。他未来,也希望能有此一遭!
这九日对贾琏来说,如同度日如年。终于等到考试结束,他看见林祥从考场走出,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异味,挤开青石和杨管家,扶住他的手臂:“你感觉如何?”
被挤开的青石、杨管家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林祥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还不错。他这次运气不错,分到的考位环境良好,周围没有干扰的“邻居”,且天公作美,全是晴天,他顺利完成了考试。
而且,这次会试的题目与开源节流相关,他写得颇为顺手。
贾琏见林祥神色,便知他考得不错,心中压抑着喜悦:“走走走,回家详谈。”
林祥点了点头,又看向杨管家。杨管家会意:“丁少爷还未出来。”
林祥:“那我去马车上等他。”
此处人太多,挤得慌。
不久之后,仿佛生命力被抽走一半的丁启游,在旁人的搀扶下踉跄登上了马车。
他刚一踏入,贾琏便不由自主地屏息了一口气。
林祥身上尚有些许异味,而丁启游身上的气味浓烈得让贾琏几乎难以维持表情,他带着同情的目光望向丁启游。
丁启游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凉:“我自己都闻不到什么味道了。”
他命运不济,马车后座紧邻着马厩,全凭着他那坚韧不拔的意志才支撑到现在。
去年因腿伤无奈错过考试,他实在不愿再等待漫长的三年。
回到林府后,两人都选择先沐浴更衣,再进食补充体力。
饭后,丁启游一沾床便沉沉睡去,而林祥却精神焕发,将考试的内容默写下来后才安然入睡,贾琏拿着那份默写,越看越入迷。
一觉醒来,林祥得知丁启游发起了高烧。
之前还好好的,谁料一睡下就烧得厉害,幸好杨管家早有准备,一直安排人照顾着两位考生,及时请来大夫诊治,如今丁启游的高烧已退。
贾琏仍未离开,他凝视着林祥,眼中满是钦佩:“你定能高中。”
林祥的文章虽不华丽,却句句精辟,贾琏觉得其可行性极高,若是这样还不能中,他觉得自己或许该知足,将目标定为举人更为实际。
林祥整理完毕后,派人将他这九日来的答卷送回扬州,日子一下子变得悠闲起来。
他只需静待放榜之日。
然而,之后的他将无暇闲暇。
丁启游远没有他这般从容,时常仰头长叹,在屋内来回踱步,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贾琏见状,暗暗点头。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他作为旁观者都感到紧张,而林祥却能悠然自得地看书、下棋、垂钓,他还曾以为是自己心态不佳,现在看来,林祥才是那个不同寻常的人。
林祥见他时常来访林府,不禁问道:“你怎会有如此空闲?”
贾琏的婚期原定于去年冬天,但因贾珠的离世而推迟,现在距离正日已所剩无几。
贾琏无奈地耸耸肩:“婚期虽近,但婚事的筹备与我无关。”
荣国府确实在为他的婚事忙碌,但他无需参与任何事务。
荣国府内,大太太邢氏无力主持大局,二太太王氏称病不起,李纨作为寡妇不宜操办喜事,这婚事还是请来了宁国府的尤氏帮忙才得以进行。
“对了,你的催妆诗准备好了吗?”
贾琏娶亲,林祥作为表哥,自然是要一同前去迎亲的。
林祥笑道:“已作了几首,但你是新郎,自己作诗才更显诚意。”
贾琏闻言,嘿嘿一笑:“我也作了,只是怕不够用,多准备些,以防万一。”
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婚礼,他满心欢喜。
丁启游也被拉去帮忙,一同前往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