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从天而降的举人身份
耳畔嗡鸣之际，忽听得马蹄裂空而至，踏碎满地讥讽。
兵部侍郎王崇古的亲卫策马直接闯进贡院，兵部腰牌在熹微中闪着寒光。
什么情况？！
隋远一脸懵逼，自己化学圣手惊破舞弊黑幕的男主大戏还没开始，就来人砸场子了？！
贡院明伦堂内，紫檀案几已裂开蛛网纹。
“荒谬！”同考官李德裕拍案而起，唾沫横飞，“八股文章写成匠作簿册，当治大不敬之罪！“
“是啊，周大人竟私自将此人的试卷誊抄送予兵部，”另一同考官于墨林也愤慨指责，“周大人此举是要毁了科举的根基啊！！！”
主考官周延儒须发皆张，怒将茶盏砸向二人：“迂腐老狗！此子所书硝石提纯能让炮弹射程翻倍，你们眼里却只有八股格式？”
“眼下红榜已放，周大人此番密谋怕是要落空了，看来兵部也认为此人乃奇技淫巧之徒！”李德裕喘着粗气狠狠讽刺。
“放肆！”主考官周延儒一掌拍在紫檀木案几上，惊得香炉里的棋楠灰簌簌坠落。
此时，冲进贡院的兵部亲卫快步行至明伦堂，直奔满面错愕的三人，洪亮的嗓音惊起飞檐上的寒鸦。
“那张写着火铳改良的考卷呢？兵部验得新式火铳可破建奴铁甲！！！”
室内一时雅雀无声，考官三人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一向冷静自持的于墨林居然趁主考官周延儒接旨之时，踉跄着撞上满墙的考卷木匣。
他忽然抓起那叠被火漆封存的试卷：“不过是个造奇技淫巧的狂生，下官倒要看看，到底他是怎样的妖言惑众...”
羊皮纸哗啦展开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墨迹斑斑的八股文间，赫然夹杂着炭笔绘制的硝石提纯装置图，阿拉伯数字标注的配比公式如天书般盘踞在朱批旁。
原来月余前，深夜烛火摇曳的兵部衙门里，王崇古正对着周延儒誊抄的考卷上化学方程式倒吸冷气。
硫磺占七成五、木炭一成五、硝石一成——与军中火药配方不差分毫，更骇人的是后页绘制的硝石提纯装置图。
老尚书颤抖的手指几乎戳破宣纸，抚摸着《纪效新书》叹息，“元敬兄若见此物，何愁倭奴不灭。”
是夜，兵部作坊一派热火朝天，硝酸钾结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混合硫磺木炭时的青烟熏得匠户们涕泪横流。
当改良火铳在玄武湖畔试射，五十步外的铁札甲应声洞穿时，老尚书王崇古竟失手捏碎了茶盏。
此刻，江南贡院门前已乱作一团，突然人群炸开惊雷。
绯袍玉带的主考周延儒走出贡院，他目光深邃地环视四周，然后转身毅然登上木梯。
就这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延儒竟然亲手撕碎红榜，碎纸如血蝶纷飞，明月楼前千名举子哗然骚动！
一旁的监试御史上前阻拦，厉喝：“祖宗法度岂容儿戏！”
恰一骑快马破空而来，踏碎青砖：“陛下口谕！“
蟒衣太监利落下马，在众人面前抖开明黄卷轴。
尖利嗓音朗声道：“隋远火铳之法甚合兵部所急，破格录为南京乡试第七名！”
先前讥笑隋远的富家子们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那个粗布青衫的身影。
众人注视下，隋远膝盖磕在青石板上，耳畔轰鸣如闻金铁相击。
改良火铳之法奏效了？！
主角光环就这么突然回来了？！
“隋举人，兵部已按您的硝石煅烧法试制火药，爆响足足震碎三层重甲。”传旨太监压低的声音让他脊背发麻。
“晚生...臣...“话未出口先咬到舌尖，血腥味混着狂喜在隋远口腔漫开。
远处茶楼传来《牡丹亭》的咿呀唱腔，他恍惚看见自己改良的红衣大炮架在辽东城墙，看见戚继光帐中的硝烟被提纯术驱散。
记忆如走马灯掠过，现代实验室里通宵达旦的日子、相亲桌上听到“化学博士“便拂袖而去的姑娘、还有穿越之初天天投河问路的狼狈。
贡院青砖上晕开两滴温热，隋远才发现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而今他即将官袍加身的倒影，正映在贡院“为国求贤“的鎏金匾额上，与记忆中范进癫狂的模样重叠又分离。
终究是21世纪的脑子，让他把《天工开物》与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熔成了改变命运的密钥。
前世实验室里未完成的军工梦想，或许就要在这大明绽出改变历史的火光！！
瑟瑟秋风中，主考官撕碎的朱砂榜还在四处翻飞。
“晚生...臣领旨谢恩！“隋远重重叩首时，瞥见人群中有青衫学子将狼毫生生折断。
当鎏金腰牌落入掌心的刹那，隋远忽然想放声大笑。
这些寒窗十载背诵八股的书呆子怎会明白，他靠着火铳膛线里那一抹幽蓝的焰光，硬是走上了这大明朝的青云路。
此时应天周王府，殿内鎏金狻猊香炉吞吐着龙涎，周王朱肃溱正把玩着暹罗进贡的水晶千里镜。
“哎呦我的祖宗爷！”忽见殿门“砰”地撞开，刘波甩着拂尘连滚三圈冲进花厅，活像只被火铳惊了的胖鹌鹑。
门槛上那记狗啃泥堪称绝活，果盘里的西域葡萄被他压得汁水四溅，活脱脱给青砖地染了色。
狼狈不堪的他手中还紧紧攥着刚送来的兵部密报。
一贯严肃的周王朱肃溱也被吓了一跳，半颗葡萄核囫囵咽了下去，怒斥道：“放肆！”
“千岁爷，炸雷了！“刘波跌跪在波斯地毯上直哆嗦，手上举着个皱巴巴的誊录考卷。
“兵部那帮丘八竟为个寒门竖子破了百年规矩！”
“就那个，那个嘉靖县的秀才，那个隋远！”
“一篇狗屁不通的八股文，居然把兵部老棺材瓤子们唬得倒贴！破格让他中举了！”
朱肃溱手中水晶镜“当啷”砸在紫檀案几上，惊得檐下金丝雀扑棱乱撞。
他猛地展开兵部送来的誊录考卷，试卷上那些化学方程式被朱笔圈点，页眉处赫然批着「兵部武库司密存」的字样。
细看之下，卷面角落竟画着个吐舌头的灶王爷。
兵部尚书王崇古批红墨迹未干：“此子大才，可令倭寇闻铳尿裤。”
一旁惊魂未定的刘波还在絮絮叨叨，“那隋远的火铳图说，连火器局的老匠头都说是诸葛再世......听说改良试射，居然连破三层重甲......”
朱肃溱却是沉默不语，心情复杂。
这场关于火器与权柄的博弈，居然由隋远这个寒门秀才燃起了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