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月
维克托正想出手安抚狼人的情绪,潘却再次伸手,只是这一回触碰的是狼人的额头。
潘很快明白了狼人的状况,这种失去本我意识的情况对潘来说并不陌生,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种感觉。
实验台上摆放着几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他顺手拿起一柄最锋利的,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放了几滴鲜血没入狼人的口中。
辛吉德完全不理解他在做什么,喂食鲜血只会加剧刺激狼人的嗜血欲望,无异于火上浇油,一旦失控,后果将难以预料。
可是辛吉德却惊愕地发现,预想中的最坏情况并没有发生,得到了潘的血后,反而令狼人恢复了些许意识,他睁开血红色的双瞳,宛如梦游般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
辛吉德看着手中仍在发挥效用的药剂,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对狼人彻底失去了掌控。
这个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辛吉德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敬畏,作为他耗费心血制作出的实验体,狼人的可怕程度他是心知肚明的,而此刻只不过是吸收了几滴少年的血,便能强行压制住体内的嗜血本能,这已经超出了辛吉德作为科学家的认知。
他的血无疑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奇效果!
辛吉德的目光落在潘随手搁在实验台的手术刀上,竭力掩饰内心的狂热。
只需要一点点,如果能采集到如此珍贵的血液,我一定能制作出梦寐以求的终极生物,甚至能够……
幻想着美好的前景,让辛吉德久违地感受到一股自内心涌现出的强烈冲动,这份悸动的心情仿佛初次踏足手术台,亲手解剖生物。
在他沉浸于近乎癫狂的臆想时,潘再次把左手放到狼人的胸膛。
“虽然我的血成功压制住了他的嗜血冲动,但血液一旦脱离了我的身体,进入其他人的体内,发挥出的效用实在太过霸道。”
如果没有潘亲自在旁把控,那么在他的血液进入狼人体内的瞬间,便可彻底剥夺他的意志,使狼人沦为血仆,那么范德尔这个人也就彻底不存在了。
潘将自身的血当做万能药使用,只是他远远低估了效果,险些在灭杀毒素的同时,顺带着将宿主一起杀死。
“看来吞噬九头蛇之血,终究还是对我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后遗症。”
虽有些波折,但好在有惊无险,一旦融入了他的血,潘便可以将狼人视为自己的一部分,对于治愈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随着代表“复原”魔法的光辉渐渐淡去,实验台上的狼人身躯也在缓缓缩小,而面目也依稀变回了范德尔的模样。
潘对这个结果仍有些不满意,虽然范德尔的外貌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瞳色转为暗红,但苏醒后的他仍旧无法重拾记忆,脸上呈现一片迷茫,似乎什么人也认不出来。
维克托取来一件衣服给范德尔穿上,试着触碰肢体解读他的思维意识,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记忆支离破碎,仅剩下一些本能意识。”
潘没有说什么,这个可能还要怪他,也许少给一点血情况会好一些,但事已至此,记忆总归是剩一点,兴许还有慢慢复原的希望。
“人我带走了。”潘看向一言不发的辛吉德,后者当然不敢阻拦,甚至巴不得他们快把人带走。
考虑到维克托的人情,潘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过多为难辛吉德,便带着范德尔先行离开,维克托稍微落后一步,临走前对辛吉德说了一句忠告:
“祖安已经不是过去了,你最好不要再有越界的行为。”
辛吉德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什么也没说,等确定他们离开后,他急不可耐地冲过去拿起潘使用过的手术刀,试图从上面提取自己渴望的物质。
……
和维克托分手后,潘带着范德尔直接去找金克斯。
站在门口,范德尔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些许变化,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连话也说不了。
金克斯和泽丽刚巧在家,她们刚派发完了传单,此刻正在拟定学生名单,核对人数。
这个工作比预想中要复杂一些,因为有一部分是孤儿,年龄最小的甚至不足三岁,要么是忘了名字,要么干脆就没有名字。
“金克斯。”潘悄然来到她们身后,等她抬头望过来之后,潘示意她出来一下。
金克斯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反常,但还是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干嘛呀?”她轻声问道,不过,当她的视线注意到伫立在门口的身影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范德尔!?
金克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悄悄跟过来的泽丽看到金克斯径直扑向门口的范德尔,宛如飞鸟投林似的,神态异常激动。
“潘,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金克斯的养父吗,我记得范德尔已经……”
泽丽一脸诧异地问道。她曾听金克斯讲过自己的过去,所以对范德尔也有印象。
看到怀中轻轻啜泣的少女,范德尔空洞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交织着困惑与迷惘,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烁着一个蓝发小女孩的剪影。
“范德尔,真的是你回来了吗?”金克斯抬起泪眼,深深地注视着他,很快察觉到范德尔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仿佛认不出自己似的。
潘悄然走了过来,开口说明了范德尔此刻的状况。
“不可能!”金克斯勉力挤出一丝微笑,温柔地拉起范德尔的手,“范德尔,你再好好想想,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肯定能想起来的。”
金克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幼时两人相处的点滴往事,试图唤起范德尔的记忆,但始终效果甚微。连泽丽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悄悄红了眼眶。
“金克斯。”潘拉住少女纤细的胳膊,“冷静一点,给他一点时间。他虽然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但他的确是范德尔,我们可以慢慢带他回忆起来。”
他的话终于让金克斯恢复了些许冷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金克斯怔在原地,百感交集,让她的大脑失去了理智,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自手臂处传来,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正被潘紧紧抱在怀里。
就像抚慰一个伤心无助的小女孩,潘的态度格外温柔,伸手轻抚着金克斯的秀发。
少女纤细的娇躯开始微微发颤,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傍晚的风从耳边吹过,落日的余晖在地平线上缓缓消失。
良久之后,金克斯才突然意识到此刻的状况,梨花带雨的脸蛋立刻红了起来,拿出全部的意志脱离他的怀抱。
潘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轻轻伸手帮金克斯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也要!”泽丽在旁等了许久,流了半天泪,此刻终于抓住机会,一边强行搂住金克斯,一边柔声安慰道,“金克斯,你别伤心啦,你一哭我也好难过。”
看她像哄小孩子似的,金克斯愈发感到难为情,但也禁不住被她真诚可爱的举动逗乐了,一时破涕为笑。
晚些时候,泽丽主动担起了跑腿的任务,挨个通知大家,准备举行一次欢迎范德尔的晚会。
除了维克托婉拒了邀请之外,塞维卡、烈娜塔闻讯后都立刻赶了过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众人亲自动手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料理,除了潘之外,没想到烈娜塔也对烹饪颇有讲究,所以两人自然而然地担起了主厨的工作。
烤肉的诱人香气袅袅升起,范德尔和塞维卡都做起了助手,各自跟着潘与烈娜塔学习料理的窍门。
金克斯和泽丽为众人摆好碗碟,还特地备了几瓶酒,大伙都在开心地忙碌着。
随后,众人各自落座,尽情享用美味。
烈娜塔提议玩一些酒桌游戏,她对这方面的经验更丰富一些,不仅对祖安酒馆里流行的玩法如数家珍,还知道很多皮城上流宴会的热门游戏。她渊博的见闻也给晚宴添加了许多乐趣。
泽丽是第一次喝酒,趁着兴奋劲儿,刚饮了小半杯就已经微醺:不一会儿,看着塞维卡和烈娜塔互相不服气地斗起了酒,各自举瓶对吹,气势豪迈,潘和金克斯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忽然有一只手伸到了金克斯面前,手中还拿着一把刚抹上酱料的羊肉串,色泽诱人,香味浓郁。
金克斯抬头,看到是系着围裙的范德尔,当即笑着伸手接了过来,等范德尔回身继续去学习烧烤时,金克斯不无骄傲地拿起羊肉串,在潘的眼前晃了晃,仿佛一个孩子在向朋友炫耀自己得到了珍贵的礼物。
“想不想尝一口?”潘拿起刚开瓶的红酒,也在她面前轻晃了一下。
“想,但是一个人喝没意思。”
“我陪你啊。”
“这可是你说的。”金克斯忽然露出狡黠的微笑,“那你先喝。”
潘举起酒瓶,准备先给自己斟一杯,不料却被金克斯伸手按住酒瓶,用眼神示意对面的塞维卡和烈娜塔。
“我们祖安人都是这样喝酒的。”
金克斯拿起一瓶未开封的新酒,熟练地开启瓶盖,仰头干了一大口,然后抹了下水润的嘴唇,挑衅似的看着他,意思是“该你了”。
潘还真被她唬住了,结果发现金克斯纯粹在逞能,帅不过三秒,脑袋便开始晕头转向。
眼见她面色酡红,有些意识不清了,潘哑然失笑,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轻轻抱起金克斯,带她飞到屋顶上吹风。
月色溶溶,金克斯一开始没发现自己换了地方,待缓过神,看到身旁的潘正安静地仰望着夜空,而自己方才好像一直倚着他的肩膀。
“好些了吗?”他的声音随着晚风轻轻吹入耳畔。
金克斯揉了揉脑袋,然后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潘好像不太明白。
金克斯抱着膝盖,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玉腿,细腻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泽。
“全部。”金克斯抬起玫红色双眸,凝视着他的眼睛,“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
她突然这么认真,反倒让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转开视线,感觉嘴唇有些焦渴,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想喝酒。
就在这时,金克斯忽然凑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在这一刹那,他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星空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亮得不可思议。
他重新低头,但是金克斯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含羞垂眸的少女,愈发娇艳动人。
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抚着少女绯红的脸颊。金克斯像是受到意外惊吓而呆愣住的小动物,手足无措地揪住他的衣衫,她出奇可爱的反应促使潘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
随着两张脸庞逐渐靠近,少女温热香甜的吐息愈发令人心襟摇曳,潘的眼中再无其他,仿佛世间仅剩彼此,少年深不可测的黑瞳泛起灼热的辉光,金克斯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是什么,胸口怦怦直跳,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无比漫长而温柔的吻。
其实他们两个都有拙于言辞的一面,口是心非的话语时常会招致不必要的误解,但是出自本能的行动却骗不过任何人,尤其骗不了自己。
当他们意识到身体的本能在渴求着彼此,仿佛揭开了一层轻薄的面纱,互相感受到彼此的真心,羞于启齿的情感便无需宣之于口,双方皆已了然于心。
沐浴在温柔的月色中,金克斯伸手轻抵着少年的胸膛,似是想推开他,纤纤玉手中传来的力度却弱如婴儿。
潘意识到了什么,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金克斯仿佛脱水的鱼儿般大口喘息,羞不可抑地瞪了他一眼,埋怨他差点让自己无法呼吸。
潘仿佛做错事般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然后故技重施,再度俯下身子,看到他如此贪心,不知餍足,金克斯又羞又急,赶紧伸手挡住他的脸,阻止他继续乱来。
“不要!”少女细弱蚊鸣地发出抗议。
潘张大了眼睛,好像非常意外似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委屈。
“我以为你也很舒服呢。”
听闻此言,金克斯气得想揍他,但是心立刻又软了,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也很喜欢,甚至很享受。
这个吻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拿出了多大的意志才忍心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