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寇可往，我亦可往！
要死人了！
这是王贲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敢当着陛下的面说这种话，即便是陛下的亲儿子也得死！
嬴政确实也怒了，怒到将赵荣想睡自己的女儿，他的妹妹这件事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但这股怒气却是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是阴沉着脸问了一句：“你方才所言，都是你的心里话么？”
赵荣此时慌得一批。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他怕的不是嬴政，而是嬴政身边的王贲。
人家毕竟是大秦的将军，而且手都已经按剑柄上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只能赌一把这位王将军和‘老赵’的战友情了。
“是不是我的心里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的情况就是如此，我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说出来也是为了将军好，毕竟令尊生前跟老赵交情不浅，而老赵他对我也有大恩！”
赵荣这话是对着王贲说的，但答话的却是嬴政：“当今大秦劳役繁重，民力疲敝，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事儿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还用别人告诉我么？”
“修长城，修骊山，还有那个阿房宫，哪一样不得劳民伤财？秦灭六国才几年？战乱结束才多久？谁家百姓经得起这样折腾？”
“关键这劳役非但逃不得，连迟都迟不得，而且秦施连坐之法，只要有一个人犯了事，全村儿都得跟着遭殃。”
“咱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你们因为天时误了役期，这时候有人跟你们说上一句‘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死国可乎’，你们是反还是不反？”
赵荣豁出去了：“反正如果换了是我，我是肯定会反的，横竖是个死，干嘛不搏他娘一把？”
就凭此言，此人当斩！
王贲当即就要拔剑。
可就在这时，嬴政突然大笑出声：“说得不错，换了是我，我也要搏他娘一把！”
啥？
你也要反？
那没事了！
虽然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但王贲还是默默的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宝剑又收了回去。
他看出来了，陛下和这小子的事是自己无法理解也不能掺和的。
赵荣却是不肯就此放过他：“王将军，你听我一句劝，从现在开始就躺平摆烂，我保证你将来不会后悔！”
躺平？
摆烂？
这词儿倒是新鲜，而且十分贴切，但问题是我能躺平摆烂么？我敢躺平摆烂么？
王贲不想说话，直接给了赵荣一个白眼儿。
嬴政又接过了话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也想问问你，难道长城不该修么？难道骊山帝陵不该建么？倒是那阿房宫……不说这个，你先回答我！”
赵荣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王贲：“王将军是不是也有此问？”
你放过我行不行？
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
虽然不想搭理赵荣一点儿，但碍于嬴政的压力，王贲还是点了点头：“还请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就问将军，修长城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对付北方匈奴。”
“很好，我再问将军，对付匈奴是不是只有被动防守这一条路？”
王贲就是一愣。
赵荣又继续说道：“不知将军身居何职，清不清楚大秦每年在修建长城一事上要耗费多少？”
这个王贲还真不知道，于是他便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赵荣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倘若将修长城的民力财力节省下来，绝对可以打造一支足以战胜匈奴的强大骑兵，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守？”
话音落下，便见王贲两眼一亮！
赵荣知道自己这是搔到他的痒处了：“长城修得再长再高又能怎么样？人家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咱们的将士就只能东奔西跑，疲于应付。”
“所以对付匈奴，最好的办法不是修堵墙把他们拦住，而是将他们打痛打怕！”
“打到狼居胥山下，打到他们的王庭去！”
“把他们从能征善战打成能歌善舞！”
“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王贲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爆喝出声：“彩！”
嬴政心头也被赵荣这番话掀起了惊涛巨浪，但他知道这话说着容易，听着得劲儿，但真要做到，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真跟匈奴全面开战的话，不但不比修长城的耗费少，还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小兔崽子能有这样的魄力，便已经是强过旁人许多了。
至少扶苏就从来没有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数次将赵荣和扶苏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不过长城该修还是得修。”
就在此时，赵荣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王贲已经完全被带入了他的节奏，立刻就问道：“这又是为何？”
嬴政也连忙竖起了耳朵。
为何？
因为如果不修，华夏大地就会少了一个奇迹！
但这个原因肯定不能说。
赵荣又开始胡诌：“打仗这事儿，没有只守不攻，也没有只攻不守的，长城的作用就在于守，至少可以警戒传信，不过大可以等到民力富足时再修。”
为了避免被当场反驳，他又立刻转移了话题：“长城是如此，骊山帝陵和阿房宫更是如此。”
“人死万事空，一口棺材足以，搞那么大一座陵墓拿来干什么？难不成死了还能隔三差五出来散个步？”
“至于那阿房宫……”
“呵呵。”
“始皇帝人都要死了，修得再大再美再豪华又有什么用？是为了烧的时候火更大么？”
“当然，这些东西都可以彰显国力，但前提是得有那个国力才行啊，百姓都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还修，不是作死是什么？”
“真当天下苦秦久矣是说着玩儿的么？”
王贲又有了拔剑的冲动，嬴政也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边缘。
就在此时，绿荷端着一盆肘子走了进来。
那肉，晶莹剔透。
那香，奇异扑鼻。
赵荣此刻正在兴头上，撕下一块就塞进嘴里，随便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午饭时间到，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说！”
王贲垂涎欲滴，但又不敢动手。
嬴政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学着赵荣直接上手：“照你这么说的话，攻守都需国力丰沛才行，那国力不足的时候，难道就看着匈奴肆意劫掠么？”
话音落下，突然一愣，紧接着便两眼放光：“肥而不腻，齿颊留香，外头还有一层酥皮，这又是啥东西？”
“丐版东坡肘。”
赵荣随便答了一句，然后又把话题扯了回去：“你刚刚问我国力不足时是否就只能任由匈奴肆虐？”
嬴政方才那满腔的怒气已经被那一口肉香四溢的东坡肘子神奇的压了下去，他又迫不及待的撕下一块放进嘴里：“此时不修长城，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呵呵！”
赵荣轻笑一声：“匈奴能来劫掠我们，我们就不能去劫掠匈奴么？”
嬴政一愣，但没忘了吃肉。
“大秦暂时没有足够的实力打到匈奴王庭，那就搞几支专门负责抢劫匈奴的骑兵，这总不会比大修长城耗费还多吧？”
嬴政又楞，同时撕下第三块东坡肘。
“匈奴人抢我们的粮食，我们就去抢他们的牛羊，匈奴掳掠我们的百姓，我们就去抓他们的女人。”
嬴政再楞，同时看向了那块连着肉的骨头。
“总而言之一句话，匈奴抢了咱多少东西，咱就加倍抢回来，匈奴杀了咱多少人，咱也给他加倍杀回去。”
“咱们之前就是端着礼仪之邦的架子放不下，平白吃了那么多亏。”
“要按我说，寇可往，我亦可往！”
寇可往，我亦可往！
说得好啊！
王贲体内仿佛有一头野兽突然觉醒，然后看着已经被嬴政撕得只剩一半的东坡肘咽了一口口水。
嬴政却在此时放弃了那块连着肉的骨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满是惊喜的看向了赵荣：“这都是谁教你的？”
赵荣咧嘴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也！”
然后话锋又是一转：“但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着眼于发展二字，因为只有自身实力过硬，才能真正做到保土安民！”
嬴政连忙问道：“如何发展方可令自身实力过硬？”
赵荣突然抬头望天，眼中满是崇敬：“曾有一位伟人说过，国家想要强大，就得一手抓物质，一手抓精神，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你的意思是要无为而治，与民生息，同时教化百姓，令其温驯服从？”
“错！”
赵荣斩钉截铁的答道：“我的意思是要大力施为，改革进取，同时把百姓们都教成好战之徒，虎狼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