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失而复得
故事回到星澈和魂朔这边。
星澈转动门钥匙，打开了客厅大灯的开关。一瞬间温暖的黄色灯光洒满了屋子，在魂朔眼中仿佛一座圣殿。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前。
“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不大，但是住着挺舒服。现在不比以前，希望你别嫌弃。”
她还在担心魂朔能不能住得惯这种小区商品房，毕竟十年前他们拥有的是一整栋庄园。她不知道这样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房，对魂朔已是莫大的奢侈。
魂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房间已经整理好了，该有的都有。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再给你添。”
星澈打开了次卧的门，对着魂朔笑道。
“哦……谢谢。”
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木讷地点了点头。眼前的这间新屋分明是按十年前自己的卧室来布局的，一种熟悉的、家的温暖涌上心头。
他顺手摸了摸床沿，很干净，不见一丝灰尘，很明显不久前被打理过。他走到书桌面前，看到了桌上的玩具手办，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动漫人物。他打开抽屉，几本漫画书整齐地叠放着。那也是他小时候的最爱。
没想到十年前自己的喜好，星澈现在还记得。
“拜托，跟我说什么谢谢啊？这不是我该做的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你喜欢什么。但是我想，一个人童年的喜好会伴随他一生吧。”
星澈拍了拍魂朔肩膀，指了指桌上的手办，笑着说道。
“谢……不。还原的很好，我很怀念。”
魂朔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眼神也不再那么锐利，一缕阳光照向了他内心的冰山。他感到鼻头有些酸，心里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他无法描述。但他知道，这使他愉悦和满足。
他躺在软绵绵的床面上，闭上眼睛贪婪地感受着这份温暖。如此平常的一件事，已使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感到了一种奢侈的舒适。他已经十年没有睡过床了。陪他度过那些黑暗夜晚的，只有稻草、树枝和破掉的窗帘。
“好好享受吧。”
看到魂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的样子，一股成就感和幸福感涌上星澈心头。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吗？”
魂朔突然惊恐地坐了起来，担心地问道。
眼前这看似平常的一切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奢侈和突然，他竟本能地害怕和怀疑起来。
“说的什么话啊？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当年的疏忽才让你背负这么痛苦的记忆，我倒担心你会不会因此责怪我呢……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也是补救。”
星澈低下头自责道。
“可我毕竟杀了三个人……”
魂朔的内心居然有些后悔起来。这样阴暗残忍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这样的幸福吗？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嘛。而且你已经退出了邪灵门，和西岛也没有关系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要重新开始，向前看。过正常人的生活，知道吗？”
星澈扶住魂朔的肩膀，投来相信的目光。
“重新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
魂朔又躺回床上，用手遮住眼睛喃喃自语道。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做饭了。我可是很久都没有下厨了呢。第一顿得亲自做才显诚意。”
星澈轻轻关上了门。
她在厨房里边哼着歌边做着菜，无法抑制的喜悦。十年来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心里的巨石也放了下来。她从未如此地开心和满足。魂朔则躺在床上小心地笑着。为这失而复得的一切而笑着。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安逸，所有仇恨都被他暂时抛到脑后。
“开饭前别忘了爸妈哦。”
星澈拿出一个碗，装了些菜，摆在父母的照片前，把魂朔叫了过来。
“爸，妈，我终于把魂朔找回来了。请你们原谅我。因为我的失误，害他遭受了这样悲惨的命运。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他。请保佑我们平安，过上新的生活。”
星澈对着照片里的父母上了柱香，眼神仿佛银河般清澈，内心充满了希望。
“我回来了。”
魂朔接过星澈递来的焚香，对着照片拜了拜。随后，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冷冷地说道：“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第二天，星澈带着魂朔来到了玄虚市最繁华的地方。魂朔目不转睛地望着周边的一切。
干净整洁的街道；井然有序的车流；有说有笑的人群；人头攒动的商场；丰富多彩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这些曾经见证过的景象，终于唤起了他对于城市的记忆。
他太久没有见过这般充满人气的景象了。与玄虚市的繁华相比，西岛是如此的破败，肮脏，死气沉沉。
“进去吧，看上就试试。你总不想被人当做乞丐吧。”
星澈把在服装店门口犹豫不决的魂朔推进了店里。
魂朔望向店里的全身镜，这才发现自己的行头与周围有多么地格格不入。尽管昨天洗了一遍，但看上去还是如此破烂、邋遢。更别提这是自己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衣服。
他想起刚才在路上偶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再看向旁边衣着靓丽、光彩夺目的星澈，表情越发羞愧难堪。没有仔细挑选，他随手抓起一套衣服裤子便往更衣室走去。
换上新装的魂朔像是变了个人，那份属于西岛的死气、怨气和戾气瞬间消散不少。远远望去他已和常人无异。
接下来星澈又带着他买了好几件服装和鞋子，吃了一顿自助餐，还在商场驻足观看了好一阵儿年庆表演。时间一晃来到了傍晚。
“这是今天最重要的项目！让你看看我现在在做什么。”
双手提满购物袋的星澈艰难地抬起手指按了按门铃，对着魂朔眨眼道。
不一会儿，自由门的工作室大门敞开了。
“噫，又买这么久，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明给星澈打开了门，指了指手表抱怨道。
“我弟昨天刚接回来，不得给他补些东西吗？快帮我们提进去。”
星澈边脱鞋边说道。
赤义和巷人赶忙卸下了星澈和魂朔手上的购物袋。
“扯淡，不少都是你的衣服。”
明瞥了一眼地上的行李，吐槽道。
“来来来，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弟弟——魂朔。”
星澈白了一眼两手空空的明，扶着魂朔肩膀对着三人介绍道。
“他们是我乐队的伙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前和我一起找过你，还因此受伤了。”
星澈又指了指三人，对魂朔介绍道。
魂朔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见明伸手向自己靠近，下意识地推开了他。明意外地望向魂朔，场面突然变得尴尬。
“他在西岛待了十年，这才回来第二天，难免有些不适应。他没有恶意的，以后得麻烦你们多照顾他。”
星澈急忙为这尴尬的一幕解围。
“是是是。我们会帮助自闭症小朋友走出童年阴影的。”
明见魂朔不领自己的情，面子大失，又不敢直接翻脸惹星澈不悦，阴阳怪气道。
“总感觉……你俩不太像啊。”
赤义端详了魂朔一会儿，说道。
“我们是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还这么亲，挺不容易的。”
巷人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感叹道。
星澈带着魂朔来到了贴满乐队照片的照片墙，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都要向他介绍。那是她一路的辛酸与荣耀。魂朔很认真地听着。其他三人也难得安静了下来。
“对什么感兴趣?我让他们教你。有个才艺挺好的。”
星澈指了指工作室里的各种乐器问道。
“我……真的可以吗？”
魂朔凑近星澈的耳朵，小声问道。
“你就把这儿当成第二个家，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不用客气。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学吉他。要不试试吉他吧。有底子在，好学。”
“这么久早都忘了。”
魂朔不自信地摇了摇头。
他向四周望了望，有些犹豫地从墙上拿起一把PRS电吉他，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随意玩弄起来。一些断断续续的音符在他脑海里记起。他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却乐在其中。
“小朋友，这得插音箱、用拨片弹。”
明实在听不下去，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拨片递给魂朔。
“得了，魂朔的电吉他就交给你了。开学前要确保可以跟着乐队演奏一些简单的歌曲，不然拿你开刀。”
星澈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命令道。
“那学费怎么算？”
“你欠我这么多钱没还呢，还敢要学费!”
星澈拿起手边的书拍了拍明的脑袋。
“关于你的学业，我和残林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开学后你直接去玄虚大学政法系报告。”
魂朔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星澈已经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连未来都规划好了。
“啧啧啧，这后门开的。我怎么没这待遇。”
明有些嫉妒地说道。
“就你那智商，给你开后门都没用。”
星澈甩了甩手，打击道。
“政法系?是不是残林和池月读的那个?”
巷人问道。
“是啊。这样可以让他俩以后多照顾你。你自己觉得呢？”
星澈让他念政法系，主要原因是想让他多接触政法事务和人脉，借此查清曾经的案件，夺回失去的东西。他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
“你是我们这里面唯一一个念过大学的，补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星澈走到赤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他都十年没上过学了，这得从哪开始补啊……”
赤义仰天长叹，无奈地摊手道。
“你觉得有用的都给他讲讲呗。我知道你最好了，大知识分子~”
星澈突然撅起嘴，抚摸着赤义的肩膀，眨巴着眼撒娇道。
“别别别，老大，我可承受不起。我做我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到星澈对自己一反常态，赤义慌乱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明和巷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星澈。两人都傻了眼，长大了嘴巴。
“一言为定!”
星澈见赤义已答应，脸色赶紧变了回去，和他击了击拳。
“不过，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啊。他这性格在学校里怕是有些刺眼。”
赤义望着如冰块般冰冷的魂朔，有些担心地说道。
“确实。以前我在学校里气质和他如出一辙，也是个冷酷型男。挺多流氓喜欢找我麻烦，可我……”
“呸呸呸，谁和你一样啊？我看你才是那个流氓。”
星澈赶紧打住明的话，鄙视地扫了他一眼。生怕他那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学生时代如病毒般传染给魂朔。
“他只是怕生，还没有习惯这边的生活。以后会改变的，对吗?”
星澈期待地望着魂朔，魂朔条件反射般地点了点头。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魂朔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表情终于不再那么僵化。嘴角微微上扬，他笑了。
“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忙，给我这个面子，也为了给魂朔接风洗尘，今晚出去吃一顿好的。”
打点好一切后，星澈拍了拍手满意地说道。
“应该的，没有老大哪来的自由门?哪有今天的我们。”
巷人笑着说道。
“你丫的，就你一身轻!”
明转头朝巷人竖起中指，立马朝魂朔走去。
“乖，快叫老师~”
他又得瑟了起来。
回到玄虚市的第二天，魂朔见到了久违的城市和街道，结识了自由门的成员，闻到了久违的人情味和烟火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啊!这才是正常城市该有的样子，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啊!我居然忘了，我本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我不是在做别人，而是在找回自己！
星澈半躺在床上，犹豫半天，终于按下手机，拨通了残林的电话号码。
“你怎么样了？”
星澈有些忐忑地问道。
“你打来做什么?”
残林接过手机，语气沮丧而略带埋怨。
自那天他醉倒在房间门口后，姐姐和妈妈即时赶到将他扶上了床。醒来后，残林面对的是家中长辈的轮番询问和开导。他皆以不小心喝多了酒，撒酒疯为由搪塞过去。
此刻的他也半躺在床上，情绪平复了许多，心情却依旧低落。他发现无论对谁，都有了一种欺骗的愧疚感。
“真的很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魂朔回来已经一周了，现在每天都在学习新的知识，性格也改善了很多。我想不用多久他和普通人就没什么两样了。”
星澈欣慰地说道。
“哪像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残林发出诡异的冷笑。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才让你和池月变成现在这样。”
星澈的语气充满了歉意。
“怪不得你，根源在我。我啊，一直在欺骗她，欺骗你们每一个人。她恨我情有可原。不光她恨我，我也恨我。真想回到过去，把自己杀了算了。”
残林望着窗外，有气无力地苦笑道。
“她会回来的。等她冷静下来，她会回到你身边的。”
星澈安慰道。
“她已经断了和我的联系。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你们也离我远一些吧，跟我走太近不会有什么好事。”
听到残林如此消极，星澈更内疚了。
“有个问题想问你。加入邪灵门是你的选择吗？”
“是也不是。当时那种情况，没有别的选择。”
残林顿了顿，说道。
“那你后悔吗？”
“后悔，每时每刻。”
星澈松了口气。她不知道残林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相信他是被逼无奈、另有苦衷。那个“完美”的残林并非单纯的伪装。打电话便是确认这一点。
“我会帮你把池月约出来，之后的事情就靠你自己把握了。”
“你……把她约出来。”
残林张大眼睛，走下床站了起来。
仿佛落水之人突然抓住一块浮木，他瞬间变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