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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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如刀管用

虎啸山岗,百兽皆惊。夔龙踏地,山川俱动。

花金刚这一跳一吼,委实惊人,李酒盏一干人都不由地退了数步,他们是见过的,这位爷一旦火发厮打,怕是这株老梅树也得受点无妄之灾,更何况他们这些草筋柴骨。

杜宗文两耳嗡响,却是没有撤步,双手一张,将两柄刀掷在了地上,掷刀是表示诚意,掷刀是因为这两柄短刀奈何不得他,掷刀是因为他靴中还有两柄刀,掷刀也是迷惑敌人!

花金刚本来是要扑过去的,见他投了刀还就止住了。

杜宗文道:“花大侠,我杜飞熊乃士族子弟,自幼学诗书习礼乐,不是草莽江湖客,无由生事,凭怒杀人!王去荣得罪富平县,流放陇右,徒三年,却为何在贵宅?”

花金刚冷笑道:“你是说我藏匿在逃罪人?”杜宗文道:“正是!”如果王去荣已经托人情脱了罪,依他的性子,昨天晚上就应该寻到琉璃客栈了,哪得坐宅干等!

“那我这罪不小,也当死在你的刀下!”

依着唐朝的法律,藏匿亡命及犯罪之人者,与之同罪。花金刚这罪还确实不小!杜宗文道:“王去荣之死,乃是寻仇。我与公素昧平生,了无仇怨,安得有此?”

花金刚眉眼一顿,呵道:“好嘴!你他娘欺我子弟,杀我兄弟,安得无仇怨!小子,我明白告诉你,河西节度使判官是你阿叔,河西节度使还是我义兄,富平县令妄罪百姓,是我的人情脱了他的罪!

今日之事,是你持械私入民宅,杀害良人!

我不怕见官,我也不须见官,我花金刚活了一世,妄杀人无算,杀你如死一蚁,你阿叔的官我也有法子夺了他的!”

杜宗文心里发怔,却大声笑了起来,这厮说的还是有理的,哥舒翰与杨国忠的关系不错,他肯说人情,魏方进是肯定要给的,王去荣脱罪倒不是难事。王去荣死在这里,与其说是王去荣寻仇,倒不如是自己寻仇更加合理!

且即使自己有理又如何,死人是不会说话,谁又知道自己死在这里?

“你他娘笑什!”

杜宗文道:“谁不知道关中五侠花金刚位在第一,谁不知道花金刚与王魔王情谊最切,谁不知道花金刚与西平王有金兰之义,谁不知道花金刚是京兆一条大虫!谁不知道?谁都知道!我知之而敢独身来赴,为什?”

“阿爷相唤,你敢不来么?”张小君这个傻叉又嚷出了声。

杜宗文转身相视,一笑,道:“花大侠相唤,不来必有灾殃,或者是也;或者花大侠忠义长者,既相唤必无他忧,往赴何疑;或者但身有所恃,事有准备,纵是虎狼之窟,又有何惧!或者以为花金刚者,市井无赖,何足道哉!”

转身仰面,道:“闻大侠之名而惧之者是蛇鼠,闻大侠之声而信之者是书生,闻大侠之声且信且疑者是英雄,闻大侠之名而不屑者是狂徒,公以为我杜飞熊是哪种人?”两军对战,攻心为上。话就是攻心之利箭!自己可以死,但是不会求死!

花金刚对杜宗文的认识来源于王去荣和李酒盏,在两人嘴里,这小子是个奸恶之徒,善设机谋,狼贪虎毒。现在看来大差不差,他来应该是有所恃!

李酒盏小声提醒道:“阿爷,这厮先去了至富王家,出来骑了王家的马,后去了酒花家,出门还殴了杨司空一伙奴仆!”他这是劝花金刚慎重,毕竟花金刚若是跌了跤,他们也没了依靠。

“酒盏,你他娘是要吓你阿爷么?”

花金刚怒了,李酒盏流矢趴在了地上,磕头说不敢。

杜宗文道:“花大侠不必胡猜,小子与王家没什关系,贵子弟昨夜杀了我驾车的猪,我便将了往了财帛星君庙施与花子乞儿,与他们过一个早年。元宝公没有见我,却酬了我三倍猪价,我不敢辞,遂租了这匹马。

司空六郎与我只有两面之缘,说不得情谊,殴打的奴仆也不是司空家的,与我有些旧恩怨,仅此而已。

我另有所恃,公敢不利于我,祸非止一身,只怕西平郡王也得受牵累!西平郡王既是我严阿叔之长官,又是我高阿叔之长官,我不希望有此,王去荣杀人越货,死有余辜,还望大侠三思!”便俯身长揖。

这话又奇了,凡人身处此境,没有的也要扯成有的,他却偏偏撇清撂开!花金刚道:“你高阿叔是谁?”杜宗文道:“家父杜甫,岳父谪仙,高阿叔讳适,乃河西节度使掌书记,公当知之!”

花金刚就皱了眉,李太白他认识,高书记他也认识,说起来这小子可以说是故人子弟,可现在王去荣死在自己宅里,万没有轻轻放过的理!

“你所恃的是什?”

杜宗文莞尔一笑,道:“公但言今日之事如何了断!”花金刚身子一侧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杜宗文笑道:“钱是几贯?命是几条?”花金刚道:“钱三十万贯,命只取你一条!”

杜宗文笑道:“公之所言,大没道理。王去荣劫杀胡商而得财,纵使我得之,又何谓欠债?况且我一早就与王去荣说过,包袱烧化在了地界祠中,我未得一钱!王去荣若果是良人,公可送我于京兆,我也不能逃死!”

花金刚冷笑道:“没有这等便宜事,酒盏,将些人去琉璃客栈,但值钱的,不管是物是人都与将了来!”李酒盏在地上道:“阿爷,那昆仑怕是不好对付,客栈人口又众。”

花金刚嗔道:“亏你平日里自夸聪敏,使个生脸,便说他遇着了他爷,要随他爷住,故来搬取!”杜宗文鼓掌道:“可谓妙计!”袍子一振,走到地炉旁盘腿坐了,看来千言万语,不如刀子管用,也是自己粗疏,吃程大小姐一带,没有准备就踏了进来。

李酒盏出去不久,外面就哭声大起。很快就有人嚷了进来,说是有个青衣跪在大门外哭主人,什话也问不出来,听人说是司空府六郎君一伙的奴仆。

杜宗文心中一动,猜是程肥了,这厮不是吃程大姐抛了,就是受了程大姐的计,效申包胥哭秦庭,想让自己网开一面!

却也来的好,来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