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王子成冠封将宴华庭 西将军回都受宠赐兵权
陈楚圣太祖以骄兵悍将攻城略地三年间灭了南秀两百年王朝,在华夏大地上建立起民族纷乱的大一统帝国。开天立国之后,帝敕立九州三十二郡,封七家异姓王,十一位镇边大将,并与诸王众将盟誓“朕以天子之义,世代相与,永不相负”。二十二年后,太宗皇帝即位,其人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不惜背弃盟约,发动南讨、北伐、西征三次平王战役而废除定、齐、昭三家藩王,鼎定陈楚朝万里江山。虽如此,太宗皇帝仍决意征平残余藩王,后因紫衣会议激烈反对,方才终止作罢。便用系列税、军、政诸策,限制诸王势力,尤课税制度,使得诸王粮仓银库几无所存难为大事。及至良宗时,主上昏乱,内外离心,权臣擅国,矛盾激化。而诸王则得以生息养晦。而来世宗立,因皇位之争引发两年内战,最终皇室内部达成宗族协议,权复正统,诸贵族世胄亦依靠紫衣会议保留了政治特权。随后经过湘州之役灭掉青京王,经过龙山海战灭掉楚显王,十一有十镇边大将军世家随着残酷的战争洪流渐次隐没。历史虽如滔滔江水却巧妙地避开各种风浪而漂流起仅这一叶扁舟:世宗投三十万三黄军,号八十五万铁军,发动史称最后且最残酷的平王灭国战——云藩役,试图灭掉江东王。怎奈造化弄人,三黄军不仅铩羽大败,且激发本就民心不同的外藩诸地此起彼伏的民变。这一战机,瞬间使得江东封地远扩江赣浙闽诸省腹地,江东王半封天下而光争日月。及至泰武帝即位,陈廷彻底失去军事优势,便同江东德王达成诸多和议,三年后,江东德王薨其二子瑞王立。两军矛盾开始缓和,但江东隶属陈楚却成了名存实亡的官称。二十四年后,南疆诸地开始发生反陈暴乱,江东藩同陈廷关系便进入爱恨交织的暧昧期。
故事就从这儿开始。瑞王是江东第四代袭封的王,祖祀乃旧朝圣德孝仁皇帝之九子勋。圣都陷落后,勋临危受命,于金陵立为复仁孝宗皇帝。力挽汉家乾坤,肩挑复国重任。虽志在山河,奈何角弓响箭凶悍无敌,南军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守浙江丰平州。存亡战争紧要关头,孝宗却害怕顺都三郡因败而遭屠城,故夜派程子光携龙玺献降陈楚,几经斡旋,陈楚太祖龙颜大悦,因就地封王,赐为白氏。此举是非江东上下贬褒不一,而如今看来,确是大丈夫千古之风。
陈楚泰武帝泰武二十五年,正是瑞王第四子白篱及冠之年。时逢上巳清明过后,宗尉府便筹备王子行冠封将之典。话说这一日,东风乍起,暖阳初照,正是良春好时节。顺都城中有街美名平安煵,其背靠无埂山脉,形左右半环之状,宛如清泉玉带流在山脚,乃富庶高贵之地。其间一座新落成之宅院,匾题:镇东将军府,正进出往来热闹非凡。朱门飞檐上,对披红绸,双结彩灯。一对青白南山镇兽石,分立门旁。两边各延数丈爆竹烟火,听闻有流光耀天之美,乃镇南大将军三王子白纶所赠。程昱见烟花爆竹遂言管家道:凡有贵客临门,皆鸣三响。烟火至亥时方可燃放,那时最美,殿下也当回来了。
此时王城,上和殿,瑞王正主朝议政,文臣武将朝堂两班,王子龙孙江山万代。正议至此事,内政上卿奏曰:诚如主上所诏,四王子篱落殿下成冠之礼此日进行,旭晓之时,宗尉府制礼官陪殿下于上佛寺礼经,而辰时至宗庙嗣祖及拜圣人像行孔门之礼,而后至禧寿宫觐见王太后、王后及淑妃娘娘,隅中时间当至殿上受封谢恩,想来将至。
瑞王听罢道:午后之礼是王族内法约束,王太子上前奏于寡人及众卿。
王太子曰:父王允准:日央未时,将于牡丹台御苑行君臣公宴,外戍诸王子殿下、大将军世家、三品以上在京诸公臣属皆当赴宴,帖子已经送下;申时将于御林军校卫场行射圃竞技诸礼,诸贵胄公子皆于受邀之列。酉时四王子回至新府邸谢客致礼,打理妥当,日夕三刻便可以入宫赴家宴。
瑞王微微点头,想了想道:自孝宗开疆而来,江东上下居安思危,外抗强寇,内整军备。寡人用心如此,实为祖宗万年基业汉家千秋龙脉,诸王子尤更王太子当更有此志,永葆万里河山锦绣永固。更大将军阎卿世家、诸戍边王子安邦定国倾心尽力,莫负了寡人殷切之望臣民翘首之心。
诸被点到的王太子、三王子、二王子、一品军侯阎钺皆俯首叩头,山呼:臣谨遵王令。礼毕后,一臣出列道:主上,按制非世子尊位之众殿下于景福宫搬出,封将后方可于封地建府镇边,并无在京置宅先例,且四殿下除无天虚宫授玄门之礼外,其他礼仪亦皆有超品级,几近于世子同列,此法有违典制,臣请主上治宗尉府僭越失职之罪。
宗尉府朝属官一听,赶忙出列跪下道:王上三思,臣等奉王太后懿旨,并训接世子回批、内政诰文,不敢有私擅权,府内制礼官朱明大人曾书奏王上,只是至今未有朱批,臣等便依令行事不敢怠慢。
瑞王一听,略有沉吟,只问道:储君何在?
王世子已经出列,回道:臣在,父王允奏:是时臣闻太后懿旨,并上卿大人商议,皆以为可行:诸王子同沐王恩,礼共嗣天、佛、圣人、宗庙;更世事所需,虽在外为将以勇悍为先,然臣等以为武治必不能久为,假以时日,南秀与陈楚必相交以礼;且诸王子戍边,以仁德礼孝安服四方,而诸将亦能知礼守节,所谓礼不崩乐不坏,则天下不酷而平;将帅知礼三军行义,于国于民当为清平之师,益大于弊,国大于位,既如此,臣等安不敢不为君上创革而为?说着便将这问句回身向诸臣工。
瑞王不语,微笑默许。
那臣子道:如此难道不会有是非之人别有用心,曲解上意,擅揣新政?
瑞王才道:程卿勿复多言,寡人赞同储君之为,不威以虚尊,上下内外以礼安邦。
说话间,侍臣才敢报:四王子殿外候见。
瑞王便看了内侍一眼,其便上前一步道:传四王子觐见。
这时,眼看:却正是哪年红袍少郎君,良配冠钗烁珺裠。这少年十八九岁,眉宇间虽稚气未脱,眸色里却幽光深现,正是那尘下许子岚天上梁玉清,风度不逊,恍若仙人。细看时,却于发前额上微微现一排三个红痣胎记来,因较小较密又近发间,若是不束髻正容确不易发现。国师言:此乃三星护体,大吉。时宫中皆传淑妃娘娘生下个仙人,一时间将这小娃奉为神明,君上也诧异,因想必是有些奇人异能,因令取百物而抓周,却皆无所好,着实让王上生气,怒问:竟不爱这凡尘俗物,你是何方的神圣?却见那孩子眸不露光面不带笑,瑞王拂袖愤愤离去。从此以后便令十数个鸿儒博傅严厉讲习诸艺,并常令玄门道人、佛家高僧教习法理,几乎活脱脱的把人间一切主流正统给灌输了遍。皆是弄拙成巧,小娃娃本即没有表现什么过人天赋,那诗书礼仪教习下也并未诸遂人意,反而时常结伴戏耍不爱读书,倒是有一点这小子确是从未受过伤也未生过病,而这一晃就过了十九年。如今眼看行冠成年,再不是那小娃娃,着实令人感慨,诸臣无不惊叹。
白篱行至阶前因跪下道:臣白沐参见父王,父王千秋万岁。
瑞王道:起来,诸礼皆行了遍,你可有什么感想?
白篱道:父王隆恩,儿臣今日正行礼法,及冠成人,深感天恩浩荡,儿臣此后必谨记祖宗之训纲常之法,虽居庙堂之远然必倾心尽力造福地方,恪尽职守,以安圣心。
瑞王微笑道:如此便更好,再不可似往日嬉闹玩耍,一方之安,重于泰山,小心谨慎,不可差池。
白篱听此言便跪下应承道: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说着便有内侍上前宣诏道:
“主君制曰:
敕四子白沐
尔及弱冠,寡人甚慰,时维廿载,仿如昨日。遵行宗制,成礼封将,虽为镇边,焉非外放。每念及尔之两兄,夙夜忧思,辗转难寐,今三为封诏,又当别离,旧事新悲,萦锁心间。疆场战事,危于豺狼;东洲岛卫,慎防瀛人。海阔龙门,吞吐日月,尔当上奉王诏,下恤黎民,拔材举能,尚功推文。赤壮诚任,长怀仁者之节;温忠嘉行,素禀虎臣之风。江湖路远,纷纭难测,谨奉训诫,勿负寡人之心。
承天昊命,特诏封四王子白篱为镇东大将军,一体节制东洲三郡十二岛,卫戍瀛盗,非有诏不涉南北诸争。钦赐御上金牌一面,白银十万两,食邑九千户,岁米十万石,到任即整编东洲军,报备都军府案藏。重务不能决者,速传上宫;急务不敢决者,先斩后奏。
平德一十二年季春十四日”
念罢,白篱即道:儿臣接旨,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侍者奉上诏书和爵弁。
瑞王道:起来。国史馆何在?
列中便现一臣,远远躬身道:臣在。
瑞王道:国史馆执笔官任派随笔官载记王子所遇所在,赐名《飞羽记》,期送实录院,使寡人知之。
执笔官即道:臣遵旨,说完即退下朝去。
且说一时间授完封礼,君臣无话,便退下朝去,部分臣工回至待漏院稍事整息,等赴公宴。白篱因有空和二王子白默、三王子白纶共叙久别之情。白篱因拉着两位哥哥嬉笑着想选一清净去处,二人急于挣脱,道:四郎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手来。进了内院便放下他们手道:好了,这里没人,清静些。白纶道:白沐你怎么还长不大?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白默因笑说:三弟,怕是沐儿想你了。白篱也笑说:都想念你们,算来已经一年多没见了,你们那里好吗?封地有什么趣事不?白默回说:我们云州四郡当然太平无事,陈楚的兵只会更安静了。说完眼睛放光的笑了笑。白篱因说:二哥想是用兵如神,我曾偷看过都军府呈上的御览简报,说你和阎峰把同怀军募扩到二十万,大大小小的争夺战也个个取胜,这短短时间,不是神兵是什么?说着三人已坐在院中亭中,侍臣奉上茶来。白默正欲说,白纶却道:如此胡作非为,军报机密你岂能私自窥视,看了便罢了,还胡说了出来,你这个样子如何领任东洲!见此,白篱看了看白默,白默表示无奈。白篱因又拉住白纶的手道:怀若哥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白纶便看他,又说:生辰的好日子,我也不想扫你的兴,只是你记住,以后这军情战事不可擅为私为,听父王军令行事,知道吗?白篱才展开笑颜说: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还是开心过好生日。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向白默说:对了二哥,三哥给我的礼物有烟花珍珠什么的,世子殿下也给我许多御造司的金银器物,可是你呢?你好像没有给我什么!白默笑说:还伸手要礼物?又说:恐怕你进宫时候,我的礼物已运到你的宅子了。白篱来了兴致好奇问:那是什么,还要运着?白默故作神秘道:猜不到的话,回府了自己看去。
说话间,未时将近,便有诏传至牡丹台御苑。众人这才奔赴御苑。见宴分上下两层,诸公卿世族之亲眷于下,宗族及诸公卿本人于上,侍陪瑞王及王室。皆坐定一看,公子小姐分排下台两侧,明眸皓齿,粉黛青丝,一派富贵温柔的气象。各皆行酒用餐,不规虚礼。酒过三巡,便是自由叙话饮酒游乐时间。
瑞王乃道:阎钺何在?
阎钺听闻迅速离席上前俯身拱手道:臣在。
瑞王从御座上起来,扶他直起上身,道:得列宗佑护,四代相依为命,大将军与我荣辱与共情同手足。卿位极人臣,统驭三军,所得虽足让世人羡,可寡人仍心不忍,卿可有什么夙愿,寡人一当为之。
阎钺道:主上隆恩,微臣惶恐。蒙主上不弃,臣家世代尽忠而献绵薄之力,恩宠优渥,臣万死不能报其一,唯愿君上光复九州而马首是瞻。
瑞王道:将军又讨寡人开心,三军要事你还是多多上心,阎家的子弟中,寡人记得还有一个未封官职的?
阎钺道:主上隆恩,微臣的侄儿阎麓,小字庆山,师承上清观素云大师和承文馆陈芫大学士,自幼随宗塾习武,而今已满十九,微臣想可当重任。
瑞王道:如此甚好,寡人之意是封为东洲巡察使,帮助镇东大将军打击东疆外患。将军之意如何?
阎钺道:麓儿曾随微臣出检三军,微臣担保他可以保护好四殿下,协助四王子治理边戍。
瑞王道:好,寡人当你是同意了,不日门下便有诏,今日你我好好饮酒,儿孙琐事且由着他们去。说着侍者奉上御酒,二人欢快饮了起来,三杯过后,阎钺便退了下来。
瑞王也未坐下,只是举着杯,要下到众人间一同饮酒,御阶前一众见了,纷纷举酒起身,瑞王道:诸位不必虚礼,各自叙情饮酒,寡人是找老朋友来的。说着众人皆重新笑颜各自对饮了去,只琼台左边单有一个宴桌,那几个人并未坐下,举酒等着瑞王,这便是“老朋友”。
瑞王远远朝他们道:吕公,文公何在?那二人应声答道:臣在。说着便坐在他们中间,众人也随着瑞王的示意坐了下来。瑞王说:两位卿家,寡人要再作一回媒人,代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攀一门亲事,二位可有合适的人选?吕公道:主上言笑了,微臣再不敢出这主意,三王子想必因此还生着老夫的气,老夫再不能误了四王子了!说着瑞王及众人一笑,瑞王宽慰道:皆是我儿怀若不解风情,杨家女儿乃将门之后,岂拘束寻常儿女之情?二人虽表面不和,可寡人觉得,不是冤家不聚头!众人一听更是为这趣味横生的爱情添上一笑。此时文公早耐不住性子,忙道:主上隆恩,臣家小女叫允儿,十三岁之前可都是陪着篱落殿下读书的,说起来还真是青梅竹马!程公插上话道:文公真会说笑,记得允儿是十二岁入院学的书,还曾扮个男装,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女儿家还成了青梅竹马?瑞王只是微笑看他们言语。文公道:程公此言差矣,小女允儿慕名篱落殿下由来已久,你这宫观使养在深山七八年哪里晓得人间的缘分!
瑞王说:是了,程卿你哪里晓得这些事,时常允儿借道给太后奉礼,便溜进景福宫戏耍,若不是女扮男装,她如何进得了那里,且正因这些,他们几个倒成了“好兄弟”!如今早过了婚嫁之年却未出嫁,如何不是心有所属了?待我问问,赐了婚便是。说着便示意内侍。内侍因下去招来了允儿,见了瑞王还未行礼,瑞王道:免了,允儿,寡人问你,如何女大不嫁,待字闺中?可是有什么意中人?说来,寡人给你赐婚。只见允儿花容月貌便像夕阳拂照般香腮微红,道:王上,允儿……允儿,可以在这里说吗?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瑞王道:如何不可以,这里皆是你的长辈,都给你做主!于是众人皆投之以期许的目光,允儿遂大声道:是程昱哥哥!说完便害羞地跑下去了,众人一时间诧异目瞪口呆皆无言以对,瑞王也面露尴尬之色,文公更是生气也不敢,只一味地看瑞王陪笑道:小女不懂事,婚姻大事哪里由得她,主上莫怪。程公则一脸无辜的样子像是幸灾乐祸道:得,是犬子程昱。说完便一副啥事也没有的样子,神出鬼没似的正离开,文公因望他背影道:想和我做亲家,没门!便又转身媚笑瑞王,瑞王只端的酒杯,尴尬笑陪。
且说白篱宴桌,皆为宗室。一长形红木案,摆放于牡丹台右中,四周皆是圆形宴桌分布,宗室贵胄围坐。以示四方同乐,福寿无边。王太后主坐,众人依制两边入座,为王室近宗成员,除却安国侯、兴国公出巡察西、南两区而在回程途中未能及时赴宴外,左排是王后、太子、三个王子、玲珑公主白凤,右边是淑妃、玉妃、兴国公白巨来之小女儿灵芝郡主、安国侯白拙之二子殿前卫白琼、兴国公之二子户部郎白闵。酒过三巡,诸公卿大人皆执酒至太后面前敬问春安恭祝万寿,白篱便代为饮酒,不下几次,便略有醉意,王太子亦换下。之前白篱因敬了诸长辈的酒,这会子想和兄弟妹妹们饮一杯,白闵却道:小寿星不必饮酒,我们这些人本就不爱这些,莫不如对上几首诗词,也能助乐。他们几个一听觉得好,便答应了。白闵起身道:不限诗韵不拘词牌,就写这良辰盛事,大家各自忖去,一刻钟为限,届时没有的或作的不好的自罚三大杯!说着内侍备取书台、笔墨纸砚各几副,众人见状,便知又可附庸风雅了,随即瑞王也令,台下的公子小姐们也相附和,作好的有赏。
太后一看,各有乐趣,遂道:这时间空着,莫不如不作诗的老身和众多不填词的卿家说几个灯谜猜猜,也当助兴,有好的你们也说出来,大家一起动动脑筋。大臣们一听,便也有了兴致,皆侧耳静听,太后道:方方正正一块田,几道犁痕几道间。洒上乌云点点墨,染上白纸学圣贤。打一器物。众人一听皆在思索中,工部郎李星一听便知是何物,只是又怕答得早,抢了众人的风头,可是又怕众人猜出自己遗憾。一时间左右为难,忽心生一计,便忙到太后面前道:太后,微臣胜之不武,这物什微臣常见着,臣却想,现说一个谜面这谜底也正是此物,不知太后准否?太后一听,欣然应允,道:你且说来,众人一起听听。李星遂道:写来千家万言字,能传五湖四海书。不用辛苦费笔墨,传道授业一层乌。众人一听,便都恍然大悟,一臣起身道:太后,微臣代大家说出来,便是雕版!不知对否?太后道:是了是了,皆是李卿出的谜面太过明显,虽然他猜着了仍然要罚!众卿以为如何罚?那臣道:微臣以为当罚工部三大杯。众人皆附和,太后道:李卿以为可还妥当?李星道:太后赐酒何其荣幸,哪里是罚岂不是便宜老臣享口福,老臣一人独乐,何如众乐?莫不如太后罚臣出个灯谜,大家猜得出则老臣自罚三杯,若是猜不出则众人同饮三杯共祝太后万寿无疆,不知可还行得?众人亦皆觉得可行,太后道:依卿所言,不妨说来猜猜。
李星沉吟,便道:灯火香烛紫烟尘,红绶蓝带饰假人。不修玄门三清道,却于凡间封上神。打一玩物。众人一听,立刻不再言语,礼部郎遂道:工部的谜面出得新奇,一时间猜不出,且借花献佛奉饮三杯寿酒,恭祝太后万寿无疆。众人一听皆欢语附和,台上一众便连饮酒觞,太后虽不知何意,但也不好追问,便作罢,而与众人开怀饮来。
且说白篱因要作诗,便不自觉地走下宴台,想着说可以和一起读书的伙伴斟酌词句,因走到允儿那里说:他们要作诗,你可有了?
允儿道:我又不作诗,填的是《鹊桥仙》,上阕已经有了。
白篱一听没戏,看见她面前一盘红色糕点便问:这是什么?
允儿一看是酥饼,便回说:叫它黄金酥吧。
白篱说:明明的红色,却叫得黄金酥,莫不如叫红豆酥。
允儿道:红豆?就是象征爱情的那个?
白篱一听,道:是了,我也有了。便取了一块放在口中,跑上台去,书案上已经有几个人写了出来,还有正作的,白篱便到了空处,挥笔写道:
煮豆尽相思,落红成簋花。抒蕊待岁长,许心望紫霞。
小用果与羹,举案点作茶。酬君频频往,美酒付芳华。
一时间众人的诗词都写了出来,各个上台都吟了一遍,确是:
文允儿《鹊桥仙》:
汉宫帝阙,黄玉无瑕,墨香朝朝春夏。而今良辰观不透,残照楼头烟笼纱。
情寄谁家,云窗绣闼。记否扬鞭快马?浪淘不尽宫五侠,十年等闲逐日华。
程昱《踏莎行》:
绿柳穿燕,春来又见。物是人非惹人怨。旧馆十年百丈远,那堪流光闪如电。
酒罢歌舞,管弦声咽。昔日好景难重现。如何借春一段锦,织就儿时粉黛面。
李子卿《初入王宫有感》:
东风万里千门开,八方称臣尽西来。
何时大展鸿鹄志,凌云再登帝京台。
吕望《离宫感别》:
萧瑟宫门日未央,廿载风云居庙堂。
几曾识得江湖路,英雄绿林愁断肠。
文仲《宫中缘》:
云飞天低赤焰霞,琴瑟歌舞帝王家。
微醺夕阳仍有意,不舍琼台满宫花。
郑云《难饮铜樽酒》:
望阙飞檐争流苏,飘香结絮晓风如。
云霄宫上多豪杰,也坐御台学丈夫。
陈太浦《满堂欢》:
日影过午晷北移,白日临庭当牡丹。
金台玉堂凤纹锦,垂珠贯缨龙开盘。
长襟宽襦清音歌,推杯连盏始作官。
又值百花将杂兰,象笏顾视胆气寒。
崇周《北望山河壮》:
九彩云飞青山红,金甲磷光血色浓。
瑞德天子将兵万,快马扬鞭取黄龙。
赵固《春花寄北》:
北阙琼台群芳楼,望断天涯望九州。
如梦烟冷眉频锁,牡丹无主花亦愁。
众人一皆评定言说白篱、郑云、吕望、崇周等人的做得不好,其他台下的世家公子小姐虽有了却只在下面传诵,未曾敢登御前。瑞王看罢道:众卿作得都很好,许多世家子弟满腹经纶,写得锦绣文章,诸如陈太浦、程昱、赵固,寡人甚慰,寡人希望昭文等三馆能多多选用年轻后辈,以开新风以彰文治。除此之外,寡人有私心,寡人独独觉得允儿写的《鹊桥仙》最好,其中“十年等闲”二句寡人甚是喜欢。(说到这里文公满面春风自豪得意,程公见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醋意不知是何意。)所以寡人要赏,传允儿前来。说着内侍便上前道:传文太尉之女文允儿觐见。允儿虽在台下,可是瑞王的话都听得清真。因上台来,走到御阶前一丈远便行了万福礼,瑞王道:允儿,你的词写得好,寡人要赏,你想要什么,无论是人是物,但说无妨。
允儿想了一想,又看了看左边的宴桌而父亲正用眼睛说着话,又看了看右边太后和宗室的宴桌,看见白篱转身看她,遂道:主上,允儿要最珍贵的东西。瑞王一听这有戏,便道:好,寡人就给你最珍贵的东西。说着起身走下御座,取出侍臣手中的天邛宝剑,下御阶,穿过正前方的一个宴桌到达太后座,侧身过了太后走到白篱身边,看了看白篱正转身看的允儿,又侧身看了看允儿,因示意白篱起身,手起剑落,便将白篱左边发鬓削了下来,右手执剑,左手执发,来在了允儿面前,道:寡人送你这东西可是珍贵。说着将发交给她手上,侍臣忙下来将剑接下放入剑鞘。白篱还是傻傻站着,想必也猜出了八九分,只是却看允儿面有难色,众人皆知圣意,霎时皆喜。文公急忙离席而来,俯身向瑞王道:老臣惶恐,谢主上隆恩。又怕允儿不知礼节或者不知所措,忙上前扶着笑意浓浓的瑞王登御座。见主上登台阶方才回身向允儿小声说:主上隆恩,赐婚于四殿下,即和为父诡谢天恩。允儿道:可是……不等她说完,白沐即离席上前,稽首跪拜道:臣恳请父王收回成命,儿臣舞勺之年既与允儿义结金兰,一直将其视为妹妹,万没有非分之想。瑞王刚坐下,一听这话甚为不悦,便说:寡人本意成人之美,听你之言倒是寡人强迫了你们?允儿道:君上隆恩,允儿求之不得。话虽如此,可一看并无半分心甘情愿。可她这样一说,分明更激发白篱叛逆。而瑞王则大为喜欢,说她知书达理世家闺范。白篱道:父王允准:臣以为允儿要的最珍贵的东西,不是臣的鬓发。瑞王一听,觉得有意思,便说:那依你之见,是何物?说着白篱从腰间挂着的香袋玉佩中取出一块青玉兰花来,举起来道:臣以为此物最相思!说着便递给允儿,允儿一看则微笑了起来,白篱也很不情愿地勾起唇角。
瑞王及众人一见,哪里晓得这里的猫腻,皆以为可成,遂皆舒了一口气,瑞王道:好好好,你们少年的心思,寡人不懂,寡人只是希望你们莫负了寡人一片苦心。众人这才皆大欢喜,而台下只一人正愁眉不展,独自饮了一杯酒,心念道:昔日他代主表义今又代主定情,造化何其弄人。这人便是程昱,原来那兰花青玉是他五人义结金兰,其赠给白篱的信物。同样,赠给允儿的是青玉麒麟,赠给文仲的是青玉白菜,赠给吕望的是青玉扳指,自己留下的是青玉鸳鸯佩。缘是程家祖上有功,王庭厚待,故程家皆以君子标励,犹好佩藏美玉。众人皆回位坐定,各怀心思。一时无要事,太后便携众内宫属眷离席,瑞王宴饮一会,也随机离席,诸大臣也客套一番而皆离去,唯独昔日那些好友尚不曾散去,独独在台下等着白篱喝醉。允儿、程昱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吕望、李子卿、文仲等也皆不知说什么好,便各自饮酒。而李子卿是第一次进宫,这珍馐美味着实吸引他,哪里顾得谁开心不开心,只想着填饱肚子能多吃些便不剩下。好一会,玲珑公主忽到白篱身边便取下他手中酒杯说:太后说了,让你不可以再饮酒,当回府去休息,申时的射圃竞技就不用去了,打打杀杀的,也没有意思。晚上赴家宴的时候要高高兴兴的。白篱回说:谢玲珑妹妹相告,这是一个好消息,待我去禧寿宫感谢太后恩典。说着要走,玲珑赶忙扶他止住说:白篱,你这个样子让太后见了岂不是惹她老人家不开心?还是安静回府休息去吧。说着示意下面的人道:听说你们都是好兄弟,把他送回府中休息,不用去竞技了可好?众人一听忙起身高兴道:谨遵公主号令。说着便皆上台来。公主这才解脱。正欲走,李子卿忙上前献殷勤道:体弱苔滑,公主小心下玉阶。玲珑因回道:志高道远,书生大胆登金殿。李子卿望影叹一句:名不虚传的仙子姐姐。便回来侍弄白篱。白篱一看,是他们,便安静的倒在他们手中,再不胡闹,一路宫车送君回。
且说白篱醒来,已经日暮,却见桌上,空茶盏的旁边放着纸笺,确是:金叶深宫葳蕤开,飘香迟迟隔帘来。黄玉生烟诚有意,无心庭花满树白。
白篱读罢不知何人何诗,遂自出来看看。却见这院中忽然多了一株硕大无比开着白、紫两色花,还是香味的浓烈,却不是梧桐、榕树更不是,心中觉得好奇,因自己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像是猜到了什么,格外的欢喜,便大步走出院门。几转游廊,回到前院,院中仍然热闹,程昱、文仲四处指挥着分配物件礼品,诸物摆设。程昱见白篱醒来,又不好说什么,便假装没看见,文仲一见不得已便上前道:殿下醒来,更觉得神清气爽,面色好得很,即刻侍奉殿下穿佩着衣。白篱早看见程昱有意不来言语,便没有好气道:文仲我问你,我要喝茶,为何面前一个伺候水的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文仲当然知道这些有的没的是何作祟,因笑回道:殿下睡觉从没人打扰的习惯,今天忽然要喝茶,确是我没有提前安排的疏忽,只是允儿喂了谁解酒茶的这份辛苦怕是没人记得了,可怜可怜。白篱一听,内中狂喜,又不好表露,因大声道:失职!快去膳房弄几桶泉水来,我要喝个够!文仲一听不像是玩笑可又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听错,因问说:几桶?!篱落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错!因又转回寝园。自到了那树下看树,心中无限高兴,因想:二哥这礼物我最喜欢了。不一会儿文仲便带人真的担了两桶水来。见白篱在树下,便说:两大桶来了。说着已将水放在了他面前,白篱提起一桶便倒在了树下不远处,说道:要再两桶来。说着又在一边倒下,再来了两桶便对面倒下,原来是浇水。文仲道:这是镇西大将军送给殿下的礼物,他们说了这是昆仑山的树木,叫什么冰蓝榕树,说春夏的夜间会有特别香气。他还欲再说,白篱便打断道:日夕三刻宫宴便开始,这会子你不去打点行程,难道要我就这样匆匆进宫吗?文仲这才想起这事,赶忙说: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说着快步离开了这里。白篱看着这树,黄昏夜色仿若蒙上了一层轻纱,格外的好看,鸟儿飞来飞去,静静地看着,直到有人禀报说:殿下可以启程进宫了。
白篱即着衣,出门上了马车,车内许多锦盒,后面程昱、文仲带着小厮骑马跟着。刚进宫便带着礼物往禧寿宫去。给太后问安后,文仲一一把礼品单报给了掌事内官检验后便依单同程昱一起给各宫送去。太后则与白篱叙话说:沐儿,你长大了,凡事自己有个主意,还要有个定力,坚持所行哪里会一帆风顺,只要相信是好的,就要认真充实,用心到了,她自然呐,会回心转意。可不要以为醉了了事,让人担心还要反过来照顾你。白篱一听,啥事都瞒不到老祖宗,因害羞道:祖母又打趣孙儿了,孙儿都没有心事了。王太后笑呵呵说:我的乖孩子,还是苦了你了,什么想要的也没有,有想要的却得不到,祖母心里牵挂着你。说着把一旁站着的白篱搂在怀中,又说:东洲那里匪患猖獗,瀛寇横行,你当察纳良臣之谏,兼听忠节之言,不可孤身犯险棋走险着,祖母每年可都等着你回来好好看看祖母呢。白篱因说道:祖母不要伤心,孙儿会好好的,孙儿每年都会好好回来看祖母的。说着太后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因向侍女道:把东西取来。白篱道:老祖宗赏得府中都放不下了,孙儿再不要其他什么了。太后道:傻孩子,不是我要送,是你远在交趾的堂叔派人送来的小盒子,全是他一份心,你当收下才是。说着侍女取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对翡翠小如意。白篱看过,道:堂叔送的这个孙儿不喜欢,老祖宗收下吧,当孙儿借花献佛了。太后笑,道:胡闹。因抚摸他的头。不一会儿侍臣来请驾赴宴,祖孙二人便一同前去。
宫宴是在北御花园水上华庭里举行,庭上一个汉白玉大圆形旋转桌,名曰御液台,是工部专供内廷,可供二十人用餐的特型御用。庭边随机点饰珠帘、花灯,又有伸出水上供唱词的曲台,以助饮宴趣味。
瑞王、王后、淑妃、玉妃、太子、两个王子、玲珑公主白凤、殿前卫白琼、灵芝郡主、户部郎白闵皆按礼序坐定,见王太后驾,皆起身行礼,白篱一一向长辈行了礼,便坐定,身旁公主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白篱回说:是程昱、李子卿他们打点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是你喜欢就太好了。玲珑呵呵一笑便不再言语。瑞王道:此是家宴,诸位可以畅所欲言,说自己想说的,说错了寡人不会怪罪。太后道:你们还要多吃些,一旦都出宫了,可就不容易吃到这些好东西了。瑞王因笑道:太后说的是,你们几个自便,可以边吃边说。一时间王后举起酒杯要敬太后,道:太后,臣妾饮了这杯,算是不枉老祖宗疼爱一场。太后阻止道:你又不会喝酒,这会子又哪里来的酒瘾,世子代你敬了便是,官家都说了不会怪罪。淑妃、玉妃因见这般便都不再提,只是各自吃些水果蔬菜。而瑞王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几个,只见他们几个不知怎么的,皆没有要敬酒的意思,除却太子还算稳重,其他几个在听到不会怪罪后便开吃了,仿佛是饿着了一般。瑞王不禁暗笑了起来,因看太后小声说:这是怎么了?太后哪里想这些,看他们狼吞虎咽只是高兴合不拢嘴,自己也吃的有味还自饮了起来。瑞王心下着急,本来是想听听孩子们的心声,没想到根本不买账。着实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发作,遂道:白琼何在?
一少年闻声即离席上前道:侄儿在,王叔请吩咐。
瑞王道:你即从殿前司调任为禁旅军都统暂时戍卫西南边界,有诏则回。
白琼遂跪下接旨道:微臣谨遵圣谕。
这对话众人都看在眼里,三王子坐不住了,起身行礼道:父王允准:我与二哥所镇之边交合战区便是西南,时常我二人相约视察,并无异常。虽西南动乱,不过是陈楚内部民变,距离我们防线尚有一百余里,若是一旦防线危机,从我南疆最近的宁城一个时辰可调出两万南疆翼翎军,从金安主城三个时辰可调出八万新式军,并且可以三面作战。从西境调军更是方便快捷且能速战速胜。我南疆防线最弱的是正南交界,那里民族混杂,陈楚并无有效统治,因而我们的防线是以一待百,且毫无章法破敌,所幸是我们也发明了走兵换防守备制和伪装驻军制,因而南海岛上,有我们的军队,不过他们可能不是翼翎军番属,而是一个穿了军装的民族。一切皆在可控之中,不敢劳烦父王费兵。说完自豪地向诸位略过似是在炫耀自己的军事才能后寻找赞许的表情或目光。
灵芝郡主不知怎的仿似自言自语的说:南海有对月流珠的鲛人,三哥哥可是见过?众人当然没有注意,倒是隔着的白篱听得真切,因在她身边空着的椅上坐去,解释说:书中写的是神话,难道真会有,岂不是吓死人?郡主不服气说:如何不会有,南阳刘子骥曾访仙山,前朝许瀍认得仙女,皆有诗为证。白篱说:该是胡诌的梦幻,当不得真。郡主回说:话记说本,多是文人杜撰胡诌的媚俗,才当不得真。名家雅士岂会流俗如此,只不过写着自己的所见所历。白篱反说:是了,你说的是了,若是你碰得见就不要害怕,还要写了诗句,我看了才会相信。郡主看了他说:我写我便相信了,你看了能知道什么。白篱则不悦地离开回到了自己座上,不再言语。
而另一边瑞王听完白纶所言当然高兴,却假装平静道:我儿颇有乃父风范,赏。说着便有侍臣送上长命小儿银锁和银项圈各一对。太后道:祖母可等着抱曾孙子呢,你回去就对崎儿说,就说是祖母的意思,要她给王室添丁功同卫国,若有了身孕就和良儿一起回都待产,养在阁中。良儿已经怀有麟止的孩子,所以你们不得推脱不得拖延,老身从明天起就叫人记着日子,你们都不要让我派人去催着。众人一时间都笑声起来。
白纶一时尴尬接受道:谢老祖宗隆恩,孙儿回去就这样回报了。乃羞涩回座,白琼亦然。白默道:是了三弟,如何总说战事未了,人心惶惶的。何不这样,待我们回去,父王下一道旨意,诏父王得了天启梦见了仙童,说是三清大帝赐福降在我白家,要做白家的王孙。只是可惜太子妃和良儿已有身孕,眼下四王子尚未婚配,只得将此重任交付三王子白纶杨崎,此为天恩,皆不得违抗。如此杨崎妹妹便无话可说,若是不行,太后派人再催着,此事如何不可成?众人一听,皆瞠目结舌,嬉笑不已,太后笑道:这劳什子的安排,真亏得你想出来,不过也是个好法子,官家意下如何?瑞王道:全凭太后做主,臣以为不失为一个办法。太后道:此事就这样办,内侍官即可整理翌日交付门下草诏,完诏后送到老身跟前,老身派人和你们回去宣旨。众人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皆长舒一口气,瑞王道:麟止,你这一年多,如何这么多鬼点子,当真是西境无战事,你生出了这些闲思?
白默道:父王英明,西境局面大好,儿臣便抽身于士农,时常乔装走出军营,同郡守劝课农桑,广种粮地,发展手工,交易丝绸。于是多见了形色不同的人和事,才学得了这些心思,让父王见笑了。
瑞王道:不拘泥,不恋战,重士农,从仁心。父王何其欣慰,赐。说着内侍便呈上了一个银盘:盘中放着一对铜虎符。众人一见皆为大惊。白默见状,急忙离席跪下辞道:父王隆恩,儿臣万不敢受。世子腰间悬的是半个银虎符,瑞王悬的是半个金虎符,此铜虎符虽为三等调兵信物,可是同样意味着握有军权,而一对铜虎符就意味着西境大军皆由白默一人调遣,生杀予夺皆决于其一人,而这二十万兵力比江东三分之一还多,所以白默如何敢受。
瑞王道:父王只想送你四个字,你且勿复多言,只记得这四字即可。说着起身离席,扶白默起来道:忠君爱国。白默还是不愿接受,仍又跪下道:父王允奏:儿臣为父镇边,而不能尽孝于左右,唯遥听王令,远接圣谕,乞望以此尽忠尽孝,不致孤索。此生儿臣既无德雄霸一方,亦无能独挡一面,因聆受父王训诫,遵行世子公法,方才小心无错,此皆王恩,非儿臣之力。况江东本即无王子养兵之先例,父王亦不可开此滥觞。而陈楚已无进伐之能,难有急断军务。故父王当以此更进一层,不仅不可分权却反之要集权,一来外患暂平则内忧必现,分权势必助长内斗气焰;二来当集中军力不忘光复之重任,以获绝对胜算。此父王所要向江东乃至九州臣民之所谋,愿父王三思。
众王子也皆跪下道:愿父王三思。
瑞王道:我儿,旧朝有先例,寡人以为然。父王相信你们,所以才如是做,父王在时,能磨炼能训诫能纠正,倘父王一朝西去,你们兄弟几个脱缰断线,难保不生嫌隙,届时又当何为?列祖有前车之鉴,九泉之下又要寡人如何面对?世子不曾行军、镇南王子尚浅、镇东王子尚未赴任,如今能担军务重职安定王室,唯你一人而已,父王老矣,此时不行又更待何时?说时哽咽不能言。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悲从心来,诸妃忍泪低面,含悲敛眉。诸公主、子侄也皆跪下,太后颤抖道:官家此举,老身赞同,老身不许你们兄弟几个争权夺利,老身要看着你们齐心协力还天下一个巍巍江山!众人这才定了心。白默道:祖母请放心,孙儿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为父王把西境打理好,辅佐王太子安邦立业。太后道:麟止是老身从小看到大的,他是个好孩子,可以交付大事,我也相信他可以做好,来,过来祖母这儿。说着白默便去到太后身边,太后亦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别怕孩子,好男儿如何不平天下!说着便将虎符放在他手上,白默跪着接了下来。瑞王这才道:诸位都起来,坐好,今儿是好日子,我们大家一起举杯,祝我们的小寿星,平安喜乐。说着众人便举起酒杯,开怀畅饮了一番。
少顷,王太后道:沐儿到我这里来。白沐遂离席上前。太后道:过惯了宫内冷清的日子,你在外城也热闹热闹,况且那里来回也近,也时常进宫看看祖母,过些时日再回东洲去。那里风浪猖狂又有瀛人海盗,你自己呢多多小心,不要让你母妃和我担心,时常传信回来。白篱一直点头称是,像长不大的孩子,因答道:祖母说的孙儿都记下了,之前教给孙儿的道理,孙儿也会带着回去,不让祖母担心,还要给父王建功立业。说完把王太后开心地逗乐了,直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众人又皆嬉闹了一番,听了些词曲,便散去。
宫宴结束,白篱请退后,随侍便问取马还是取车,白篱因此日便离开宫城,不免有些舍不得,因令程昱、文仲宫外取马等候,自己便信步来到景福宫,并未见值守侍卫,灯火也只是殿前两盏,不免有些冷清凄凉。因转下左边游廊,来至寝殿,只门前看了看,见未有灯火便未推门进去,凝望台窗柱檐,又对看院中的桃树,呆呆片刻便向东走去。来至授业院环门前,伸头看了看,正欲走,忽然七才阁内灯亮了起来,白篱虽心下诧异但也知八九分,便不得不诺诺前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