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柯一梦

“阿爷，高除忧要请我，去孙腾那家店里喝酒。”

可朱浑元并非是家里的长子，不打理家里的产业，主要负责交结豪强，维持家族影响的事务。

他曾作为高除忧的副手，参与过，前年那场三百骑兵，纵横大漠两千里，生擒茹茹可汗叔父的战役。

“不止是你，整个怀朔的豪强，都邀请了吧？”

可朱浑昌正忙着煮茶，看见火候差不多后，便在壶里放进葱、姜等物。这也是自魏晋以来，最普遍的喝茶方式。

“确实，镇城附近年轻一些的豪强，基本都被邀请。”可朱浑元如实回话。

他们家出身辽东渠帅，和慕容燕国的后族可足浑氏，同根同源。

“你知道高除忧，是想要干嘛吗？”

可朱浑昌用的是，教导的语气。

他子嗣众多，但在他死后，真能勉强撑起整个家族的，也就眼前的可朱浑元。

有时候，他也不禁会感叹：生子当如高除忧，至如吾儿，豚犬尔。高家为此不亡矣。

“敲打敲打韩轨？”高玉蒨出嫁那天，韩轨拉着一大票人障车拦婚的事情，可朱浑元还是知道的。

“是也不是。知道我为何要在，让你去接触高除忧的同时，又把你阿姊嫁到韩姓远支吗？”

可朱浑昌再次发问，想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自己就犹如心绞般的痛。

但是他还是需要打起精神，替可朱浑元分析分析此时的局势。

“阿爷是想交好高家的同时，也不得罪韩家。”

可朱浑元粗犷的面貌下，其实也是个心思缜密之辈。

高家那酒坊的生意确实是暴利，可朱浑家也没忍住，入了股。

“嗯，但现在看来我是错了。”

可朱浑昌点点头。虽然道武皇帝入关以来，他们可朱浑氏沦落成为被征服者，被分开安置。

但时至如今，哪怕是分支一脉，他可朱浑氏依然还是怀朔大族，不惧他高韩两家。

不过可朱浑昌也不想，无缘无故搅进这两家的矛盾，故此和两家都有联系，但却都保持着些距离。

“昨天的事，你听人说了没有？高除忧一回来，他韩百年就漏了胆。

燕然里的那些男儿，更没一个敢再挡嫁车的。”

可朱浑昌这次也算是看走了眼。

他原本以为高韩两家直到如今还斗而不破的原因，是因为高除忧、韩轨两人势均力敌。

想不到居然是高除忧一直让着韩轨，不下死手。

想来也是，就凭高韩两家当年的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罢了，倒向他高家又怎样！

他高除忧能一天一夜狂奔三百里，替我可朱浑家的姑娘复仇，我可朱浑家也不是那知恩不报的主。

今天不管他高除忧要干什么，你都帮着他。”

一场激烈的言语说罢，可朱浑昌不再开口，只是对着壶里的茶水，又撒下两块橘皮……

“孙大哥，你今天只管上酒上菜，酒钱我付。”

改了主意的高除忧，看着中间被清空的场地，笑着抿了口酒。

他是个讲感情的，若是真要和韩轨和尉景交手，他怕完全清醒的他会留手，准备先喝个半醉，再动起手来。

今天的他绝不只是给个下马威那么简单。

他改主意，招集这么多豪强过来，就是要真的撕破脸。把韩轨挑战自己的心气，从此都给打个干净。

“除忧，你这都快喝醉了…”孙腾有些担心的说道，若真论起年齿来，他的年龄都能做高除忧的父辈了。

此时此刻，高除忧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桥段，说道：

“诶，孙大哥你不懂，我是个酿酒的，没人比我更懂酒。

这酒哇，喝醉一分便涨一分的本事，若是喝醉五分，那就会涨五分力气啊。

你今日且瞧好小弟我的武艺，管教待会，让那些胡儿们，给你磕头似捣蒜。”

孙腾见此也只能点头称是，高除忧能在这怀朔汉儿间众望所归，凭的就是言必信、行必果的那股侠气：

“哪能让除忧你，出力又出钱的，酒钱自然是我来付。”

“这说的是哪家的话？此事本就是因我那姊夫尉景不管事所起，今日我是来替其赎罪的，怎么好意思让哥哥你出酒钱。”

高除忧摆手道，数数身旁摞起来的酒碗，已经七八碗之多。

韩轨也被高除忧邀请来，在高除忧眼里，那几个闹事的胡儿，不过是几个丑角，真正的对手戏还得要韩百年陪自己演。

不过他有些不守规矩，居然带了十几个身手矫健的亲信、家僮前来赴会。

但他以为的这场鸿门宴，高除忧居然只带了蔡俊和傅元兴两名亲信。

多疑的他甚至遣人看了看厨房和楼上的客间，这才相信高除忧是单刀来赴会。

看着身旁诸多兄弟，韩轨那颗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

夕阳西下，透过窗户，这青山落日的美景，被高除忧一览无遗。

一场绝佳的好戏，只待东风就位，即将开演。

那几个胡儿也被骗来，韩轨看到都吃惊了，他明明吩咐家僮，让他们别来。

他急忙转头望向，那窗边的位置，却发现高除忧也正用，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望向他。

那家僮早就被高除忧派遣的赵猛等人给截住，被迫传假消息给那几个胡儿……

刚刚喝酒的时候，高除忧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胡儿们合伙欺负着自己，时而把他打得伤痕累累，时而用些脏言秽语，骂得他无地自容。

如今，他就是要让这群胡儿们明白，汉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因为有他高除忧在背后撑腰！

店门已经闭上，看着来得差不多的怀朔豪强们，高除忧声似虎啸：

“店家，给这里所有的人，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