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怒发冲冠

“我不会永远是个函使，一定会想办法还你。”

裴昇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倔强，浓眉大眼里透露出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

“哦，那你能走到哪里，县曹还是郡曹？”

高除忧直接指出了裴昇一眼能望到头的前途。

北魏的选官制度是自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品评的最重要标准就是家世。

闻喜裴氏本就算不得是何高门贵姓，何况裴昇家还只是闻喜裴氏在河内郡的一只小小分支。

“我…我知道了，就当是我欠你条命，日后有机会，定效犬马之劳。”裴昇的骄傲被高除忧用极其现实的言语击得粉碎。

在北魏，若是你出身在勋臣八姓、帝姓十族这些真正的鲜卑国族，或是那些被孝文帝极尽拉拢的汉家高姓，那自然仕途是一片坦途。

州牧郡守都能随便嫌弃，显要清贵也是唾手可得。

但若是出身于低等仕族，那等到四五十岁，都不一定排到你入仕的时候。

对于这种待官情况，高除忧在北镇看得多了，甚至他父亲高树生也在这个排队等官做的行列中。

“敢请教你的尊姓大名。”裴昇继续说道，心里暗自发誓，这份情他一定要还。

“怀朔，姓高名欢，字除忧。听清楚了吗？”

高除忧看着裴昇死死抓紧被褥的双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他知道，裴昇此时一定是很恨他。毕竟自己可是将他的面子血淋淋的撕碎了。

不是姓斛律吗？驿丞有些疑惑，却没有开口。

“高除忧，我记住了。”

裴昇暗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随后对着身旁的苦瓜脸村民和驿丞说道：

“哪个，抱歉，是我没有本事，不能替你们救回妻女。

司马叔，还请帮我把郑姑娘给接回来，送到洛阳去。”

“这…您不能抛弃我们啊，若没有您，马匪们再来我们可怎么活？”苦瓜脸哭哭嘁嘁的说道。

“你看我都快被射成刺猬了，又如何能够帮你们？”裴昇自惭的捶着自己的大腿，却暗送眼神给苦瓜脸，想让其去求高除忧。

裴昇确实有些耿直，但他并不是愚蠢。

高除忧的言语虽然伤人，但能够看出其也是侠义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出十六两白银来救自己。

总不可能真就只是为了积善行德，顺便嘲讽嘲讽自己吧？

“大人，救救我们吧。我老婆被他们给凌辱了，女儿被他们带走了，若是马匪们再来，我们可就真活不成了啊！”苦瓜脸看懂了裴昇的意思，连忙跪着恳求起高除忧。

看见这一幕的高除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冷笑。

以为只是放弃尊严就能得到别人的怜悯，甚至是奉献出生命？这是谁教他们的？

“先不谈我没什么帮你们的理由。

就说这小子刚刚为你们死战的时候，你却躲了起来，这种人品，你让我怎么有心帮你们？

再谈刚刚那个小子聊起所谓的郑姑娘的时候，你明显有迟疑。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恐怕你和你那帮村民，想的是把那郑姑娘当做人质，若是到时候这小子没有解决马匪的问题，就将其献出去吧。”

高除忧对这群卑劣村民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他当年也喜欢逞英雄，想要替这群底层人讨回个公道。

结果却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别把人想的那么坏。他们也是人，为我们这群武夫提供粮食的人。”裴昇厉声反驳道。

“你以为他们是菩萨吗？”高除忧不满道。

就在高除忧和裴昇言语交锋正激烈时，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苦瓜脸村民，却是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张被折起来的黄麻线，包裹在绢布内，上面写着颇为潦草的字迹。

“大人，这是我曾祖父留下的神物，今天我把它献给您了，求求您救救我们村吧。”

苦瓜脸不识字，看不懂黄麻纸上面写的内容，但却是听说这玩意，替长辈们多次逢凶化吉。

一张黄麻纸有什么可珍贵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却只见高除忧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不屑，渐渐变成感兴趣，接着是惊诧，直至最后看完全部内容，满腔情感化做涛涛怒火，怒发冲冠，横眉瞪眼：

“喂，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现在就带着这小子滚回你的村子里去。元兴、阿贷，随老子杀人去！”

驿站旁边的一座小屋外，两名骑着马的马匪正商量晚上站岗的问题：

“上半夜我来站岗，下半夜你来。”

“那好吧，我也正好再玩玩。到时候其中也许里面有人能做豪族公子的小妾，没准生的还是我的种。”

“美得你，这群村姑也就你才能看得上，那些大家也就是用来打杂。”

“嗐，狗日的那群胡儿，把我们这群汉儿的命不当命，才给我们一两。”

“可不是，我在老家相州的时候，就被那群鲜卑军户欺负。现在当上马匪了，又要被这群敕勒牧户欺负，天天替他们铡草喂马的。”

“那老子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高除忧直朝着两名马匪杀来，弓弦紧绷，只待接近马匪五步之距，方才放箭射穿其脸，脑浆飞溅出来。

“谁？”另一马匪还没反应过来，战马就被傅元兴和莫多娄贷文射杀，接着就被高除忧用马槊补刀。

“好了，驿丞叔，你去通报那群马匪吧。就说我高除忧在那个村子里等他，要用他的脑袋祭奠同胞。”

高除忧眼里透着股无名怒火，这种怒火只能通过杀戮平息。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