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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吃酒
沈听肆与苏承南告别后,抬眼瞧了瞧天色,发觉距离上职的时辰尚早。他心中暗自思量着,此刻返回的话还能稍稍小憩一两个时辰,于是便转身调转方向,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自己那座小巧的宅子奔去了。
月色凄冷,如轻纱般笼罩大地,将沈听肆的影子拉长。一阵寒风袭来,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直冲向她的后脑。沈听肆不禁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她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急速掠过。
她紧紧凝视着自己的影子,试图从中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除了那须臾的异动之外,一切都恢复了静谧,宛如什么都未曾发生。
沈听肆皱起眉头,她意识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危险?
沈听肆心中暗呼不妙。
冰冷的短刀,犹如一条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带着煞人的寒气,便直冲她的后脖颈袭来。不会武功的她,自是来不及躲避。
须臾间,刀光剑影交错。短刀与飞镖相碰,溅起点点火星,短刀瞬间被击飞。
预想中的痛感并未出现,沈听肆转身望去。原是有人替自己拦住了刺客的攻击,刺客被来者牢牢压制,难以挣脱。
沈听肆定睛观瞧,与刺客缠斗之人的面庞,竟觉得有些熟悉,脑海中飞速回忆了一下,便知晓了是何人在舍身护她。
今夜提醒过自己路上当心的人除了苏承南还有谁?
沈听肆嘴角轻扬,向着那身着玄色衣衫的侍从,言道:“下官在此谢过了,烦请代下官转告苏大人,清晏改日邀他共饮美酒。”
侍从在与刺客的交锋中,向沈听肆保证道:“沈大人,您尽可安心离去,这类刺客今晚是无法接近您的。”
沈听肆获知了这侍从的宽心之言,安心地向着自己的小院落迈步返回。
被刺杀的地方距自家也就不到百步之遥,没过多长时间便抵达了。
方抵院落大门之前,沈听肆仿若预见到了什么。双唇稍稍一弯,从袖袋中取出钥匙,边开启门边对着暗处的人影说道:“苏大人既已早早到来,就出来随下官进屋叙谈吧!”
言罢,果真如沈听肆所料,从一旁的巷道里踱步走出了苏承南。苏承南嘴角含笑,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不紧不慢地说道:“沈主事方才不是还许诺在下,要请在下喝酒吗?”
其声线清晰,语调平缓,言语间还夹杂着一丝调侃的意味,仿佛是在与老友谈笑风生。
沈听肆轻笑一声,缓言道:“苏大人莫不是听错了呀,下官说的可是改日。今日这酒水确实是没来得及准备呢,不过茶倒是可以管够。”
苏承南似是早已洞悉了沈听肆的这一番言辞,他从身后稳稳地拎出两坛子酒,在沈听肆眼前得意地晃荡了几下。
“既然这样,那今日这酒,便由在下请沈主事一同畅饮吧!”
言罢,苏承南自己上前一步,大力推开那门,跨步走进了院落,那姿态自然得犹如这院落就是他自家的宅邸一般,没有丝毫的拘束和客气。
都听闻苏承南乃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洒脱不羁之人,今日一见,倒是确实名副其实。
这般不等待主人同意就擅自入宅的行径,若是换作他人,沈清晏或许会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声“无礼”。然而苏承南这样做,沈听肆却着实难以心生厌恶之情。
沈听肆顺着苏承南的脚步,入院后顺手架起门栓,并取过两个杯子递向苏承南。
“苏大人今夜既救了下官的性命,又请下官喝酒,这实在是让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呐?”
苏承南爽然笑道:“沈主事何必如此言语,又何必跟我这般客气。来,尝尝在下亲自酿的桃花酿。”
言毕,苏承南替沈听肆盛满一杯。
酒坛子方才开封,那桃花酿的馥郁香气就径直扑向沈听肆的口鼻。让人心中不由暗暗赞叹一声:“真是好酒。”
沈听肆端起面前的酒,面向苏承南致谢道:“大人这酒酿造得极为出色,那清晏便借大人的酒感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
话罢,沈听肆又从怀中拿出那本破旧的购置记录,推到苏承南面前,又道:“我晓得大人此次来找清晏是为了索取这账本,大人既与清晏有恩,那么这账本便是在下的谢礼了。”
苏承南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弧度,微笑着。
他并未去取桌上的账本,而是端起一旁的酒,向沈听肆敬了一敬,才道:“清晏莫要把我想作追杀你的那一群人,在下只是觉得与清晏一见如故,单纯地想与清晏吃两杯酒而已。”
沈听肆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了疑惑。她竟然破天荒般地头一回错判了人的意图,她居然无法看透眼前这位年纪轻轻便已身居三品的风流之人。
她总感觉苏承南此次前来并不单单只是与自己饮酒,但事实貌似的确仅仅只是在饮酒。
苏承南一眼就洞悉了沈听肆的思量,微微一笑又为沈听肆斟满一杯,这才说道:“清晏认为,今晚追杀你的人,是什么来历?”
“这得看苏大人是想让下官往小了讲,还是往大了讲?”
苏承南即刻就被沈听肆的话语勾起了兴致,举起酒杯与沈听肆碰了一杯,饮下后说道:“哦?清晏你所说的大小,在下倒是都想听听。”
沈听肆取过桌上的账本在手里捏了捏页角:“往小处说,那就是这购置记录所属的主人想要取在下的性命。这往大处讲,下官心想,苏大人如此聪慧,自然无需在下讲明心中,也是有数的罢。”
苏承南的眸子里倏地掠过一丝不可思议,心中暗自惊叹一声:眼前之人甚是老练。
沈听肆入朝为官已然长达四年之久,这朝廷局势以及党派站队即便不说熟知,明面上粗略一看也是能明白一二的。
工部尚书游庆现今隶属于东宫太子李怀安的党羽,那么往大了去说,想取自己性命的也就是李怀安了。
然而当下正值多事之春,沈听肆担心遭人陷害,于是也万不敢同眼前看上去不太着调的苏承南说出李怀安的名字。
苏承南自然明白沈听肆的顾虑,又摆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打趣道:“我对清晏如此之好,清晏却还对我这般提防,着实令人寒心呐。”
沈听肆没有回应苏承南的话,而是端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心里暗自道了一声,苏承南的圆滑。
此人明眼看上去很不着调,但实际上也似乎不太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