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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用过午饭之后,宋云熙吩咐随行的小吏丈量田地后,核对上交的粮食和税钱,仔细登记入册。
她正翻看雎阳县的县志,旁边站着雎阳县的县尊江燕婉,弯腰候着,神色肃穆,但并不紧张。
上午宋云熙直接到了田间,她是没料到,这位二皇女一向不出挑,不常和朝臣们来往,江燕婉听说这位皇女的事情,还是半个月前的举办的婚礼。
“江大人,往常一县税收收齐入库需几日?”宋云熙问道。
“启禀殿下,雎阳县临近都城,规模算是大县了,本县共12个村,约3800户,县内吏娘子全部派出,至少需6-7日。”
“税收是大事,土地不肥,产量不高,百姓辛劳,江大人心系百姓,万不可出差错。”宋云熙放下县志,看了眼江燕婉,认真道。
“下官谨记在心。”江燕婉行了一礼,宋云熙便让她忙去了。
通过上午在田间的观察,这雎阳县的百姓,虽为了税收不停劳作着,可脸上并没有苦涩,看来这个上一届的状元郎,江大人的为官是没有问题的。
宋云熙让随行的娘子去唤了王瑱。备了回城的车马。
“天色已晚,我送王公子回城。”宋云熙温和道。
“多谢殿下。”王瑱回了一礼,小侍夏远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上放了毯子和软垫,马车行动起来后一点都不颠簸,还布置了两盘糕点,是宋云熙额外吩咐的。
像是察觉到宋云熙的心意,王瑱细指拈起一块,拿到嘴边,慢慢吃了好几块。
“公子,都说二皇女肖父,心智懵懂,不堪大任,您怎么看?”夏远悄悄小声道。
宋云熙骑马在前,与身边的金吾卫娘子谈论着什么,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穿铠甲的女郎。
“我到觉得,殿下是大智若愚。”宁戚拂开轿帘一角,想到今日来雎阳县是听娘亲的吩咐,前来送信,才能发现二皇女姿容气度如此不俗,不禁微微红了双颊。
他和殿下,本是有娃娃亲的,只是以前殿下执意要娶白意,同陛下闹了多次,甚至愿意为了白意放弃皇女的身份,陛下不得已,下令取消了这桩婚事。
只是如今她娶了正夫,即便他愿意嫁给殿下,母亲大人也是断不能同意让王氏嫡子为侧夫的。
白意在酒楼听闻妻主和王瑱在一块就怒不可遏,回府后摔了不少瓷器摆件。
大司农的府邸与沂王府隔了两条街,宋云熙送别王瑱,两人在府门口寒暄了几句,宋云熙便下令回府。
进了府,季林便来禀道:“殿下,是否传膳?”
“摆膳苍碧苑,还要沐浴。”出府一天,宋云熙身上尘土不少,人也乏了。
用膳时,白意不请自来。虽然回府时闹了一通脾气,可一会已经又换了新衣,打理得当,远远一看便知是一位锦绣无双的男子。
宋云熙心道,好气度,不愧是能当凤君的人,君子如兰,明艳坚韧。
宋云熙手中玉箸不停,继续用着餐。下令让侍人全部退下,又看了眼白意身后跟着的侍从。
“你们都退下吧。”白意懂了宋云熙的意思,挥手让人都出去,心里欢喜,成婚这么久了,熙姐姐许久都没好好和他说过话了。看着样子,终于可以问一问为什么了。
白意坐在宋云熙旁边,拿起另一副玉箸,按照她的喜好给她夹菜。
宋云熙思量了一下措辞,直视白意,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他。的确天姿国色,可惜了,宋云熙。
她手负在身后,站起身来,朝他缓缓道:“成婚以来,我的一举一动,我对你的态度,相信你也发现了很多不同。”
“妻主,是什么意思?”白意白了脸色。难道?妻主和我一样,又重活了吗?
不,,,不会的,妻主一定不想再看到我了。
宋云熙继续道:“我虽也叫宋云熙,却不是心悦你的那个宋云熙,她在落霞山自杀了,同时,我在另一个地方意外身亡,但是等我醒来,我躺在了落霞山顶,脑子里有了二皇女宋云熙的记忆,白公子,我与她并不是同一个人。”
“妻主,你在说什么,什么落霞山?”白意此时非常害怕,他的脑子里猜测不停,为什么新婚之夜宋云熙那么冷淡,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她看他的眼神那么陌生,却和白瑱一起外出办差,明明以前二皇女宋云熙自见他一面,就再也没对其他男儿和颜悦色过。
好看的桃花眸涌出眼泪来,他无法接受,自己脑中的那个猜测。
“云熙姐姐,我们,我们从未去过落霞山,”
“说来是上一世去的,落霞山秋日时,漫山枫叶,山上有悬空寺,美不胜收,”
看白意还不说破,宋云熙只好再详细解释了。
“你说做了噩梦,想去拜一拜,她便陪你去了,可宋云熙不知道,你利用她对你的关心将她哄骗过去,却也只是为了和大皇女一起,让她在落霞山葬身,好篡权夺位。”
此言一出,白意浑身颤抖,跪伏在地上,泪水涟涟顺着尖尖的下巴流淌进衣襟,被淹没掉。
“怎么会,为什么?”白意哀嚎道。
“这不是真的,”
看到白意这般模样,虽不忍,但也没打算安慰他。
继续道:“宋云熙本是皇女,却许你一人情深,甚至置家国与你喜乐之后,重来一回,悲憾之下自戮,与你阴阳两隔,虽说阴差阳错,我却觉得这样也是解脱了,我既得她恩惠,在这世间重活一回,便担起责任,若你愿继续做沂王妃,我可许你富贵荣华,若你不愿,我便请母皇许你我合离,赐你封邑,为你证清白之身待嫁,只是,若你仍想引母国来犯,里外勾结,陷百姓于水火,这一次我定会护大夏国安宁,到那时只能委屈你了,”说罢坐下继续用膳,不再言语,徒留一室熏香萦绕。
白意一时无法接受,又是哭又是笑,一个人打开门,神情恍惚头发纷乱,一直走到漪竹园,鞋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王妃,你怎么了”小侍急道,伸手去扶他,
“砰,”白意打开他的手,踉跄踉跄着走进内室,一头跌倒到床上,谁也不理,谁也不让进。
他把头埋在锦被里,止不住流泪,回想起上一世他与宋云熙的点点滴滴。
“熙姐姐,对不起,是我负你,你竟连见一面我都不愿吗?”还有一句他难以开口,只想在心里问一句“你是不是,恨我?”
当天晚上白意发起了高热,小侍不敢瞒着,报给季林,季林问宋云熙怎么办,“拿我的令牌,去宫里请太医来吧,”
季林看宋云熙没有探病的意思,心中也有数了。
不慌不忙派人去,报告一声。
晚些时候值守的太医令徐太医来了。早年宋云熙小时候非常顽皮,经常摔伤,青紫的吓人极了,在宫里居住的时候,也常是她去看诊,一转眼昔日的小皇女,已经成长为造福一方有为的沂王了。
宋云熙今日教农户娘子改良稻种,还有农田施肥法子的事,早就传进宫里去了。宫里的侍人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对她赞叹不已,徐太医听见过好几回,脸上不由浮现出浅笑。
徐太医走过回廊,转过石壁,脚下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