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将断的“线”
阳光刺破林间，四下隐约蝉鸣。
缺角的樱花瓣落入池水，孩童独自在无人的庭院聊天。
“那个孩子，能看见。”
“老二和外人生的孩子，血脉不纯，天赋却反而高吗。”
“她或许可以成为巫女。“
“嗝——到底是一群烂人，主意打到孩子身上去了。”
“离我远点，你个酒鬼！酒气要熏到我脸上了”
……
“记住，要成为巫女，就要把‘心’献给神明。”
皱纹深刻的老妇对着面前的女童这般教导。
“‘心’，吗……”
……
“神明大人，我的儿子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村妇模样的人跪在地上。
“这是巫女所说，自然就是神言。”
一旁站着的人面色不耐，伸手从老妇手中夺过一把票子，“这样你的儿子就可以安息了。”
“他不是这么说的。”
村妇走后，神女打扮的少女打破了宁静。
“管他呢，死人的话，想怎么说都一样。”
“他看起来很伤心，也很生气。”
“等下超度了他就是，反正他只是一介平民，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
“源姐姐，我看不见了。”
悄然的夜间，在只有二人的房里，少女悄然推开对方递过的酒杯，这样说道。
“那就走吧，就趁现在。”
这一刻，对方的眼睛在一身酒气之间，显得异常清澈。
“巫女必须是纯洁的少女，卸下来的话，呵。”
饮下一壶酒，她递过来几张卡。
“帮了这些烂人这么多年，他们发臭的钱里总该有你几份。”
“走吧，越远越好，去东京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以后可以向他们要钱，可以要求他们向你提供帮助，唯独不要回来。”
“可惜了，我还没见过东京都到底是什么样子……”
话说到此处，对方的眼中似乎又醉了起来。
……
“因为我是巫女。”
“没有‘心’的巫女。”
少女好听的声音在东京都无人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清晰，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随后，时间又陷入了片刻的停滞。
夏彦忽然觉得自己背上背的那匹马有些异样。
转过头看了看，哦，原来是背上的马变成吕布了。
余光看向一旁，中邦已经躲了起来。
向中邦的方向挪了挪，将对方护在身后，夏彦冲着源笑了笑。
“抱歉，我是乡下来的，可能比较孤陋寡闻。”
“不过，气氛都到这里了，我得问一句，你会伤害他吗？”
“不会。”
源摇头：
“因为对我没有益处。”
“没有益处吗。”
夏彦对这句话品味了一会儿。
“那么，只要有的话就可以了吗。”
“没错。”源点了点头，“金钱，权力的交换，或者是别的什么好处，只要价值足够就可以。这也算是我的工作。”
“会对他们做什么？”
“不好说，”源平静地向夏彦讲解着，“要看对方的需求吧，有的人只是想和它们再见一面，有的人则希望它们彻底消失。”
“就算是中邦，就算是他这样没做过坏事的也是一样，需要的话就会让他消失？”
“没关系的，说到底，他们已经不算是活人了，没有法律的保护，也没有人会在意。”
轻轻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源看向夏彦，语气淡漠地说着。
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在随口叙说着晚饭中的咖喱口味是浓了或者淡了一般。
“你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很大一部分。”
夏彦沉默地看着这个相处了两天的房客。
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眼光不错来着。”
“抱歉了，虽然食言和我立志成为的优秀男性有冲突，但是，请你在今天以后离开吧。”
他正色道：“房租我会退回给你。”
“要赶我走吗。”
闻言，源显得有些惊讶，漂亮的眉头跟着向上挑了挑。
“是的，很抱歉，我无法和源这样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即使我付双倍房租也不可以吗？”
夏彦摇头，“这样的钱对我来说，会有罪恶感。”
“罪恶感这种东西，说不定是一种束缚哦。”
源歪了歪头，精致的嘴角向上挑起，在路灯温暖的光下，有着近乎邪恶的美感。
“没办法，”夏彦微微偏过头，不去直视她，“要成为一个优秀男性，总需要付出点什么。”
将二人又一次沉默打破的是来自中邦虚弱的声音。
“夏彦君…”
“中邦？”
夏彦回头看去，中邦本就虚幻的身影此时愈加显得飘摇不定，似乎下一秒钟就会随着夜风逝去。
“这是怎么了？”
夏彦一下子慌乱起来，却不知如何是好，他对于这个领域，本质上还是一无所知。
“源？”
他转头看向源哀。
“不是我做的哦，”没有理会夏彦的眼神，她走到中邦旁边瞧了瞧，“是巧合，他的‘线’要断掉了。”
“这些东西我不理解，有办法救他吗，可以给你钱！”
微微一笑，源没有理会夏彦，转头对着中邦问了起来，“在你即将死去的那一刻，你脑海中想的，是什么？”
“秀则和吉竹…没有我的话，他们可能也会被年糕呛进呼吸道的。”
“就是这样，”像是向病人下达通知的医生一般，源拍拍手站了起来，“你的执念太弱了，所以形成的‘线’也是一样，现在已经支撑不住你的形态了。”
“怎么这样……”
中邦瘫倒在地上，“我还没有看到妹妹升学，我还不想消失啊！”
“如何，想救他吗？”
源嘴角噙着笑，偏过头来看着夏彦。
“需要我付出什么？”
没有回应，源在中邦身边坐了下来，“不管怎样，游魂总有一天会消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伸出手来，苍白纤细的手指在夏彦眼中似乎发出了朦胧的光亮，“不过，活人说到底也是一样，哪怕多活一天，无数人也会趋之若鹜吧。”
像是在光下变得虚幻的蒲公英种子，又像是发出纯白亮色的萤火虫，一点点光亮从源手中飘出，又落在中邦身上。
中邦虚幻的身形随之渐渐稳定下来。
既担忧着中邦的状况，又忍不住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着神秘的美感，夏彦陷入了复杂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源停了下来。
中邦的身体也已经稳定。
“太好了，中邦——”
夏彦兴奋的话说到一半，一旁的源哀忽然倒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来，接住了源。
夏彦的手臂搂过源纤细的腰肢，二人像是恋人一般靠在了一起。
少女似乎失去了力气，柔软的身躯依靠在他身上。
低下头去，夏彦便能见到少女柔顺的栗色发丝，精致的侧脸和雪白的脖颈。
“源？”
少女摇摇头，说出了与初见时相同的话。
“带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