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久违了，舞台，还有观众
命运如此。她抗争过。她失败过。现在，她依然会再次抗争。
林永钢没再过来，他应该很忙，或者，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同于前两次。
表演时间到了，歌手登台，歌手离开，乐队登台，乐队离开。
以林雪漪的专业眼光，这些人的水准一般，但并非业余。在这种游客为主的网红酒吧驻唱，你不能对表演者指望太多，这里不是专业舞台，也不值得表演者倾注专业。
这么看来，自己倒真是个异类。
算了吧，又不是没在不专业的地方挥霍过自己的才华。
过去的甜蜜还在回甘，过去的阴魂同样不散，林雪漪撬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一口喜力。
又一个歌手离开了舞台，她看见小周过来了。
“林姐，轮到你了，今晚三首歌。”小周说。
林雪漪点点头，挎上吉他，走上了舞台。
她坐在歌手表演的高凳上，调试了一下电吉他，扶正麦克风，开始了到中国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演出。
尽管只是普通的酒吧，但舞台就是舞台，不是流浪歌手的街头表演，这才是真正的演出。
林雪漪只管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这是她最喜欢的时刻，她有专业的设备，真正的舞台，有灯光，有观众，这就是她所需要的一切。
林雪漪回顾过自己的人生，除了一塌糊涂，她就只剩下了职业歌手。她天生是属于舞台的，在这里她能找到幸福感，她能忘却所有的伤痛，她能让自己真的相信，她会有未来。
我会有未来的，我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我的承诺一定能实现。
林雪漪给自己打下了这样的思想钢印。
当台下掌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没料到会这么热烈。观众的掌声，店员的掌声，还有其他乐队和歌手的掌声，他们都在为林雪漪鼓掌。
那些还没离场的乐队，那些正准备离开的歌手，他们一听见林雪漪的第一个音符，全都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他们聆听着，他们羡慕着，他们很清楚自己和林雪漪的差距。
林雪漪完全配得上这份自信，她曾经在温布利球场的巡演舞台上，作为托马斯的女声副唱，和他同台为十万观众表演过。
只是那之后，她亲手毁掉了这样的机会，再也没能重新得到。
掌声经久不息，不少观众站起来为林雪漪喝彩。他们看到了她的左手，但他们并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残缺上，他们是在为她的演唱喝彩。
“谢谢。”林雪漪对着麦克风轻声致谢，不经意甩了下头发。
掌声突然稀落下去，林雪漪想，他们是瞥见了她脸上的异样。
但是几乎同时，更热烈的掌声重又响了起来，更多的人站起来，更多的喝彩，更多的口哨，她还听见有人大声喊着加油。
手机的闪光灯频频亮起，很多人都在拍照，拍视频，甚至还有人对着网络的另一端开起了直播。
林雪漪拨动琴弦，开始第二首歌曲。
直到她的歌声响起，掌声才彻底归于平静，直播的人也暂停了喋喋不休，只是默默分享着现场的画面。整个酒吧不像酒吧了，倒像个小型的室内演唱会。
·
林雪漪上班第一天的首场演出大获成功，她离开舞台的时候，一些热情的观众涌上来询问能否和她合影。
当然不会是索要签名，那得是有名有姓的明星才行。而林雪漪，这三个字完全没有知名度。没人认识她，她只是一个亟待发现的草根牛人。
林雪漪答应了每一个合影的请求，在每一张照片上细心掩盖她的残缺，她愿意给每一个人留下单纯的美好。
同为驻唱的同事们也过来和林雪漪寒暄，她很礼貌地和大家打招呼，礼节性地回答一些基本问题，表达了她的友好意愿，但却小心翼翼地跟他们保持着距离。
她不会轻易加入任何人的团体，也不会随便去组建一支乐队。
这才是上班第一天，她终于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开始，但这只是开始。
她知道自己不会轻言放弃，她还会继续与命运抗争，用自己的方式，就像曾经的过去。
不急。
人群散去，林雪漪才发现林永钢就站在外围默默看着她。
林雪漪朝林永钢走过去，轻快地问他：“效果如何？”
“非常棒！”林永钢兴奋地说，“雪漪，虽然我面试过你，知道一定很棒，可还是没料到会这么棒！我觉得我这个舞台完全配不上你。”
“我要是按中国人的含蓄表达去理解，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赶我走了？”
林永钢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真的可以有这层理解，但林雪漪说话时的嬉笑让他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他松了口气，赶紧也跟了一句玩笑：“我还没学会你说的那种含蓄表达。我的表达一向很直白，舞台该换成皇室风格的，才配得上公主，现在这个嘛，只配得上灰姑娘。”
“灰姑娘还没遇上王子呢，所以这个舞台很不错，我喜欢。那么，林总，我可以下班了吗？”
“当然可以，不用打卡。”
“那我就下班啦。”
林雪漪说着往酒吧门口走去，林永钢也跟了上去：“我送你下去。”
“老板亲自送出门不符合公司规定吧？”
“呃，目前公司没有这方面的规定。而且对于你这样的优秀员工，我作为老板，很有必要笼络人心，以防你产生跳槽的想法。”
林雪漪噗嗤一笑，没有拒绝。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出了门厅，林永钢看了眼夜色中的大街，问林雪漪：“你怎么回去？要我帮你叫辆车吗？”
“不用，时候还早，我坐地铁。你去忙吧。”
“行。”林永钢没有坚持，“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很好，林雪漪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正常相待。
她点头同意，然后离开了。
成功的演出，成功的第一份工作，成功的新生活开端。那是林雪漪久违的高光时刻，久违的开心和兴奋。
她特意背着吉他，一路在外滩上漫步，沿着江岸栏杆缓缓前行，和熙熙攘攘的游人擦肩而过，看着对岸的霓虹闪烁。这是市井的气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这些了。
林雪漪赶了最后的一班地铁，出站后又在幽静的张江马路上慢悠悠地步行回公寓。
这里是上海，这里是中国，这里的空气闻起来都是香甜的，真的有一股让人沉静的安全感。
过去的那些恐惧和血腥终将消逝。
微信响了起来，是林永钢。
“还没到家吗？”他写道。
林雪漪回复他：“逛了会外滩。马上到了。”
想了下，她又挑了张刚才外滩上拍的自拍照发过去。只露出半边脸，左手夹在脖子和脸颊下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萌萌的女孩自拍。
林永钢回了林雪漪一个夸赞漂亮的表情包，然后写道：“到家记得发微信。”
林雪漪也回了林永钢一个OK的表情包，结束了他们第一次的微信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