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粱一梦

我静静地看着思明将烟灰掸落到雪堆中，迎面刮起一阵凡，我忙将头扭转过去，却还是被几粒令人作呕的烟沫子刮过了面颊，喉咙中似乎塞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我很羡慕思明，尽管我们是无话不淡的死党。

思明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却是我眼中的小混混-他只不过是智力非凡，成绩优异的小混混.我所了解的他的风流的事甚至比认识他还早认识.我总是很羡慕思明，羡慕他的成绩，他的作派，甚至是他更换的不知道第几代女朋友.我们在球场相识，他叼着烟，站在场中间，一只篮球突然飞向了场下的我，还好我不算狼狈地接住了，然后又故作轻松地丢给他.他说:“哎我操兄弟，你不是二考场那个借橡皮的吗?“我说对对我操你就是那个偷了橡皮还他妈借回来那个，于是他便冲我乐，叫我上去打一局，下了场.他给我甩了一支荷花，说，还不错，嗯，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第一面，也是我吸入的第一支烟.我还记得我差点咳出肺血还弹着说他这烟档次太低然后他一边接过去一边嘲笑我不会抽就别接，抽金子你都嗓子疼.

于是从这年春天开始，我的身边就多了一个这样的家伙.可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高三之前的那个暑假.

事情要从分班讲起.我们学校实行分班政策，二十四个班中有一个重点班，都是成绩名列前茅的“种子选手“.成绩刚刚擦边的我，在那次测试中竟拿到了年组三十多名的好成绩，而思明，却落到了一百开外.我还记得分开那天他嘴中没有烟，却带了苦涩的味道.他说，在那边一定要等着我，别等我去了你小子被他娘踢出来了.我郑重地握了握他的手，红着眼眶说，一定会的.其实就是不在同一幢楼上课了，体育课与活动时间还是能见到的，整的跟生死离别一样.虚伪.就像假的一样.

这一等.等一年.

这一年来，我的生活就像中了彩票的爆发户，一夜之间，补上了我所有的羡慕，我的成绩像氢气球似的飞速上升，迟来的表白也让我手足无措.我暗恋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同学一年，却在奋战高考之际收到了幸福的来电.于是我们一起赶车，一起吃饭，课余时一起去图书馆.有时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恬静，可爱的脸.我感觉我也成了思明，甚至超过了思明.我捏着她的手，突然就想起了思明，好久也没见到他了.正好下周是一模出成绩，就约他出来吧.我默默地感受着身旁微弱的呼吸声与微弱的洗发水香，感觉这一切都似真似幻.

第二周，夜里，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我和思明站在球场边，没一个人开口.沉默良久.我似乎看到一抹泪光划过他的脸庞.我咧开嘴，尴笑了一声，说，你瘦了.然后我就抬手擦去他的泪痕.那一刻我才发觉，他真的瘦了好多.僵硬的面颊摸起来像野外的花岗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然后用颤抖的手从兜中拽出成绩条，以更颤抖的噪音，低沉地，呜呜地说:“我...我彻底没有希望了.“我接过成绩条.还没等看，就感到手中一松-他瘫坐在地，掩面哭泣，我忙蹲下，翻了翻兜，只找到一盒外国烟，连忙抽出一支塞到他冰冷的指缝间.四月，春末夏初的夜晚，我却感觉比任何一个冬天都冷.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打了个寒战.眼眶早已润湿，喉咙中仿佛塞住了什么东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视野渐渐模糊.

我听见自己重重地咳了几声，似乎要把肺咳出血.我扭头看向思明，已经走出几步远了.他口中仍旧闪着一点火星，在这风中摇戈，飘忽不定.

“快走啊!大冷天的，你他妈不着急.我女朋友还着急呢!“恍惚间，背后传来略带讥讽的叫骂声.声音穿过空中飘落的几片雪花，又清晰地穿入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