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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3.闺秀代表:死别

半月过去,京城的天气好转,圣人的身体似乎渐渐好转。赵嘉佑也从西南班师回朝。但陆老夫人却病倒了,陆景姗带着太医火速赶回了尚书府。

尚书府内,一片压抑死寂。陆老夫人卧房里,昏黄的烛火晃个不停,厚重的帷幔遮去了外头的日光,让屋内透着股说不出的沉闷劲儿。

老夫人躺在雕花楠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突起,往日的精气神儿早就没了踪影。床边,陆尚书满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握着老夫人的手,声音带着哭腔,不住呢喃:“母亲,您可一定要撑住啊,儿子还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陆夫人眼眶泛红,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轻声安慰道:“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可话虽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是一点儿底都没有,声音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屋内,一众姬妾、儿孙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二姨娘咬着下唇,满脸担忧,小声嘟囔:“老夫人福泽深厚,肯定能熬过这一关的。”

三姨娘则是一脸悲戚,红了的眼既是为了死去不能入族谱的儿子陆景荥,也为了眼前日薄西山的老夫人。

陆景萱绞紧了手中的帖子,身子忍不住颤抖,抱着肚子的手有些疆硬,艰难地喘着气。

纵使陆景圆再娇蛮,心机深沉,如今几次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李太医把完脉,后退几步,对着陆景姗和陆尚书微微欠身,神色凝重,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大人,老夫人这病来得太猛,悲则气消,气机郁滞,伤及脏腑,已现形销骨立之态,又年事已高,元气大伤,最是难捱,还请殿下和大人早做打算。”

陆尚书身子猛地一晃,像被重锤击中,眼眶里瞬间蓄满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床前,泣不成声:“母亲,是儿子不孝,没能照顾好您……”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跪地,一时间,屋内哭声一片。

陆景姗本也该跪下,却被沐儿狠狠拉住,沐儿提醒道:“殿下。”

陆景姗身形一顿,心如刀绞,“沐儿,送一送李太医。”

陆景姗坐在床边木墩上,握着陆老夫人的手摩擦自己的脸,晶莹的泪珠顺着陆景姗的脸滑落,“祖母……”

陆老夫人皱了皱眉,似乎是被吵到了,呓语道:“姗儿,小泼猴儿……”

“父亲、母亲。”陆景瑜一身官服,急冲冲地跑进来,焦急地问道:“祖母她老人家?”

“刚刚李太医来过了,你祖母这次估计是……”陆夫人站起来,拍了拍陆景瑜的肩。

陆景瑜一个趔趄,红了眼眶。

哭声呜咽,整个尚书底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

入夜,陆老夫人艰难地挣开了眼晴,一扭头便对上了陆景姗憔悴而又哀痛的眼神,“姗儿,你,回来啦?”

陆景姗怕哭出来,咬紧了牙帮子点头。

“祖母身子大了,这一天总会来的。你别哭,祖母在替你高兴呢!你父亲是个没能耐的,之前我怕我走了,没人好好照顾你,现在不怕了,世间还会有更多人像我一样爱你。”陆老夫人眼角湿润,一滴浊泪淌入鬓角,嘴唇颤抖着说,“只可惜老二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他去的时候说他会回来的,他也是能保护我们陆家姑娘的男人了……怎么就,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陆景姗泪如雨下,哽咽道:“祖母……”

陆老夫人眸光有些涣散,声音越来越小地道:“本来……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可惜父亲战死疆场,兄长从逆,全家流放……只剩已与宋家结姻的我,以及年迈的母亲。母亲离世后……我守不住与顾家的婚约,嫁给你祖父……幸得你祖父珍重,此生安矣……”

老夫人强撑着说完这些,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府医匆匆上前探脉,半响后,摇头叹息。

陆景姗咬紧下嘴唇,“去,通知父亲他们过来。”

一刻钟后,收到消息的其他人匆匆赶来。

老夫人面色如纸般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双眼紧闭,眼角的皱纹里藏满了一生的沧桑与此刻的痛苦。

床边,陆尚书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那双手瘦骨嶙峋,青筋暴起,皮肤如干涸的河床般粗糙。尚书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唤道:“母亲——”

然而,老夫人毫无反应,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随时可能消逝。

老夫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艰难地攀登一座高峰,发出微弱的喘息声。她的手指无力地抽搐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呼吸愈发微弱,那原本就缓慢的心跳,此刻也像漏了拍的鼓点,一下比一下迟缓。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吹得窗幔烈烈作响,屋内的烛火也跟着摇曳不定,光影在老夫人脸上跳动,让她本就憔悴的面容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老夫人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那微弱的呼吸骤然停止,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陆尚书悲痛欲绝的哭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清晨尚书府内一片缟素,灵堂里烛火摇曳,灵床停放正中,四周摆满了白色的纸花与招魂幡,床前还悬挂着白帆。老夫人的遗体身着寿衣,面容安详却难掩苍白,被放置在灵床之上。亲眷们身着麻衣,披麻戴孝,或跪或立在两旁,悲戚的哭声时断时续。

陆夫人拍了拍陆景姗的肩。

陆景姗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红肿无神的双眸抬起又垂下,轻轻往旁边挪动。

陆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心疼地跪在了陆景姗的旁边,声音里带着浓郁的哀怮,“姗儿,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看开些……娘这一生,经历过很多次生离死别,我的祖父祖母,父母双亲,阿姐,公爹,再到如今你祖母。我也曾如你一般心如刀绞,但最后留下的人不止痛苦这一件事情,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该去做……如果就此消沉,那我们该以何面目去见先逝的人?”

“死别最是让人难以接受。”陆景姗看着前面飘扬的白帆,呆滞地道。帆后,放着我敬重的祖母……从此,阳阳两隔。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压抑的空气:“圣旨到——”。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装,依照长幼尊卑迅速跪伏在地。

身着蟒袍的刘公公走进了灵堂,神色肃穆,手中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站定后,轻轻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户部尚书陆丰彦之母仙逝,朕心悲恸。陆尚书乃国之栋梁,其母贤良淑德,教养公主有方,为朕朝培育栋梁之才,功不可没。特追封一品诰命,赐白银千两、绸缎百匹,以厚葬之。且念及陆尚书忠君爱国,望其节哀顺变,待守孝期满,早日归朝,为国效力。钦此!”

刘公公上前扶起了陆景姗,关切地道:“公主,快起来吧。”

陆尚书听着圣旨,眼眶愈发泛红,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回应:“臣,领旨谢恩!”随后,他起身,恭敬地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刘公公将圣旨交付后,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轻声安慰道:“大人还请保重身体,老夫人泉下有知,也定不愿见您如此哀伤。”

陆尚书强压着悲痛,说道:“公公费心,劳烦圣人挂怀,臣定当铭记圣恩。”

待刘公公离去,灵堂内再度被悲伤的氛围笼罩。哭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诉说着无尽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