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不存在的同学

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星辰轨迹，唯有盖棺那刻方能定论。平凡者的人生温吞如水，不平凡者的命途却常与诡谲相伴——林家迁坟后，我便似粒子跃迁般跌入异常轨道，连返程路上都撞见记忆中独属的怪物。

所幸曾有人预言过这般存在。他叫甯长生，那个游走在真实与虚幻间的同学。尽管林世玉和张东健坚称此人是我精神创伤的臆想，但关于他的记忆却如刺青般鲜明：永远蜷缩在宿舍上铺的瘦削身影，晨昏颠倒的作息，唯有谈及量子物理与东方玄学时才会亮起的瞳孔。

在支离破碎的回忆里，这个疑似民科分子的狂言竟成谶语。

他断言宇宙本质是空间褶皱，物质不过是信息的载体，当首尾信息链完成闭环，便会诞生超维存在——即道家所谓“神炁结合”的仙。

彼时我嗤笑他既贬道教为文化缝合怪，又妄谈修仙科学性，他却用豆腐的发明作喻：“古人不懂化学却能点卤成脑，道门为何不能误打误撞窥见真理？”

记得他曾告诉过我，整个宇宙的本质就是空间，其他的一切存在，包括信息、物质和能量都是空间转换而来的，如果人类能够找到一个终极理论，那么一定和空间有深度关联。

他还说佛教是骗人的，理论有大bug，既然无“我”，业力的受体是谁？因果报应的受体是谁？六道轮回的受体是谁？何况善因可以结恶果，恶因可以结善果，根本不按主观善恶来报应，只会以自然规律来发展。

当时，对于这些高谈阔论，我竟无言以对，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心里直呼他为大佬。

“该吃药了？”，林世玉将矿泉水瓶捏得咔咔作响，将我的思绪从记忆片段中拉回现实。林世玉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他总能在我坠入回忆深渊时递来“氟哌噻吨美利曲辛”，仿佛这些彩色药片是封印疯狂的符咒。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将车开进了贵州某个高速服务区里。他面带微笑，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一手拿着我的药，见我回过头来，便递到我眼前。自三年前那祸事毁容后，我早已习惯他这般审视精神病人的眼神。

我在他的注视下，慌乱将药吞下肚，便借口上厕所，以逃离他“关心”的眼神。我知道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废人，一个被毁容且失忆甚至精神不正常的废人。

我讨厌被人看做废人，更讨厌被人关心，所以在他们家法事过后的第二天我便执意要走。虽然我说坐火车回SC省钱省事儿还安全，但还是没拗过林世玉，他偏要送我回家！

此刻，我只想离开他的时间足够长，我慢慢地走在服务区里，并没有着急上厕所该有的样子。沥青地面蒸腾着正午的余温，皮鞋踩上去会黏住刹那。我刻意绕开便利店明晃晃的橱窗，它上面的广告是一个人张开双臂拥抱未来，这让我想起昨夜棺材下那具呈“大”字型的尸体。

尽管我刻意放慢脚步，不知不觉还是来到了厕所门口，厕所指示牌用荧光涂料写着“WC“，字母边缘晕开的绿光像是某种菌类在繁殖。

而在“WC”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以一种畸形的姿势，在厕所门口撒尿。这个身影伴随了我三年多，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是我的另外一个同学——张东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