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陋室秉烛参玄奥 双目剧痛开心窍
却说陈玄自藏书阁中得了那卷神秘的《玄天录》，便如获至宝，日夜悬心，时刻不忘。
好容易挨到日落西山，学堂散了，陈玄便脚步匆匆地赶回柳溪巷那座孤寂的小院。他先是仔细地查看了院门是否锁好，又将窗户用破布条塞严实，方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卷《玄天录》，轻轻地摊放在那张破旧的松木桌上。
夜色如墨，窗外只有几声寒蛩断续的悲鸣。陈玄点亮了那盏早已熏得发黑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将他瘦小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更显得形单影只。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目光便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兽皮古籍之上。
这《玄天录》也不知是何等上古之物，其上用银丝绣出的阵纹图谱，在昏黄的灯光下竟隐隐泛着清冷的光泽，仿佛九天星河被人生生摄入其中一般。那些线条，时而如游龙夭矫，灵动飘逸，充满了生生不息的韵律；时而又如古松盘踞，苍劲有力，蕴含着镇压万古的威严。其间更有无数细若毫芒的符文，如同星子般点缀在阵纹的节点与脉络之上，闪烁不定，变幻莫测。
陈玄初时只觉眼花缭乱，头晕目眩，那些阵纹符号在他眼中仿佛都活了过来，扭曲变形，盘旋飞舞，看得他心神不宁。他强打精神，按照方先生所授的粗浅法门，试图去理解其中最简单的一幅图谱。然那图谱看似简单，不过寥寥数笔，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穷尽阴阳变化，让他越看越是迷糊，越参越是困惑，竟比学堂中那些最繁复的阵法还要难上百倍。
他不由得有些气馁，正欲放弃，忽觉背上那幅母亲留下的阵图微微一热，一股暖流自脊背升起，缓缓注入四肢百骸。他精神一振，再次凝神看向《玄天录》。说来也奇，这一次，那些原本艰涩难懂的阵纹，竟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捉摸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背上的阵图与这《玄天录》上的图谱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层次的共鸣，仿佛它们本就是同出一源，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他强忍着困倦与腹中的饥饿，仔细揣摩。他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又豁然开朗，时而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桌上比划，时而又闭目凝神，在脑海中推演阵法的变化。夜渐渐深了，油灯里的灯油已烧去了大半，灯花“噼啪”一声爆开，惊得他一个激灵。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三更，或许是四更，陈玄只觉双目酸涩无比，眼前的阵纹也开始变得模糊重叠。他揉了揉眼睛，正欲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突然，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双眼深处猛然爆发开来！
那疼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眼球中疯狂搅动，又似有两团烈火在眼眶中熊熊燃烧！陈玄惨叫一声，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灵魂都要被这剧痛撕裂一般！
“啊——！”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他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挣扎，却全身无力。他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深渊，四周尽是冰冷与绝望。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这剧痛吞噬，魂飞魄散之际，背上那幅阵图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磅礴而精纯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江河般，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疯狂地涌向他的双眼！
那能量霸道无比，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它所过之处，剧痛竟奇迹般地开始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与舒爽，仿佛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一般。
这剧痛与舒爽的交替，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渐渐平息。
陈玄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心中又惊又怕，不知自己究竟遭遇了何等变故。他试探着，一点一点地，将捂住双眼的手指移开。
当第一缕微弱的灯光照入眼帘，他并未感到刺痛，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间简陋的茅屋，那张破旧的桌子，以及桌上那卷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玄天录》。
然而，一切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他骇然发现，眼前的世界，竟变得无比的清晰，无比的……通透！
那破旧的桌椅板凳，在他眼中不再是死物，其木质纹理的走向，榫卯结构的连接，都清晰地呈现出一种天然的阵法韵律。那斑驳的土墙，其上每一道细微的裂痕，都仿佛蕴含着某种能量流动的轨迹。空气中，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光线，它们纵横交错，时而汇聚，时而消散，构成了一张笼罩天地的无形巨网！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皮肤之下，原本模糊的血脉，此刻竟清晰地显现出一条条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能量脉络，如同地底深处的灵脉一般，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缓缓流淌！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盏油灯，只见那豆大的火苗，每一次跳动，每一次摇曳，都清晰地展现出火焰能量的生发、壮大、衰减、寂灭的完整过程！甚至连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他耳中也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能从中听出能量震动的频率！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欣喜、惶恐、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难以自处。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学堂所授的最基础的“三才聚气阵”的法门。往日里，他需要凝神静气，苦苦感应许久，方能勉强牵引一丝半缕的天地灵气。而此刻，他念头方动，便清晰地“看见”无数散布在空气中的灵气光点，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欢欣雀跃地向他涌来，并自动按照“三才聚气阵”的阵纹轨迹，汇聚、凝练、流转……阵法运转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能量节点的变化，都在他眼中洞若观火，再无半分滞涩！
这便是那“万象阵瞳”初开之兆！从此，天地万物在他眼中，皆可化为阵法，皆有其运转之理！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于他而言，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禅语，而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异能，带给陈玄的，并非全然的欣喜。他隐隐感觉到，这双眼睛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以及……更大的凶险。那《玄天录》究竟是何等奇书？母亲留下的阵图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的人生，又将因此走向何方？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而对于陈玄而言，他眼中的世界，已然彻底不同。陋室之中，少年迷茫而坚定的目光，投向了那变幻莫测的未来。正是：
夜读奇书心血耗，双瞳剧变风雷号。
一朝看破凡尘相，万象森罗掌中操。
喜耶？悲耶？前路渺，迷途少年把心焦。
只盼拨云见日出，不负初心登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