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北境王(上)
兴庆武宁王府外。吕护立于门外,求见栾彧。约莫半刻钟,一管事引吕护入书房,掩门而去。
“小人吕护,拜见武宁王。”
“先生免礼。”栾彧端坐于书案前说到:“先生几次三番求见本王,所为何事?若是想联合本王贩卖货物,那便免开尊口。”
“王爷明鉴,小人知王爷自统领北境后不多时日,便有京中权贵遣人来游说,请王爷与他们合作向西昌贩货,这其中不乏携带朝中高官荐书之人,但王爷皆不为所动。不仅如此,王爷还禁止北境贩卖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为的就是禁绝西昌用我大盛商品获取暴利。王爷不为利所动,为国为公之心,小人佩服之至。”
“不必多说,先生直说来意便是。”
“王爷,小人此来,也是游说王爷与小人合作贩卖丝绸等物,但却不是贩至西昌,而是贩至西域。”吕护说完,抬眼看栾彧动静。
栾彧听吕护说起贩货,本欲阻止,又听吕护说起西域,不禁起了兴致,问道:“西域?大盛向西之路皆由西昌掌控,唯有雪山沙漠之绝境可通,如何贩运货物。”
“王爷,在下熟识数条穿越雪山入西域的路径,也常贩货去西域,若蒙王爷不弃,小人愿为王爷效劳,带领王爷的商队入西域。”
“先生既知路径,又有贩货之本钱,何以要与本王合作?”
“王爷,小人一介草民,多年来行走贩货维生,一无权贵可攀,二无高官可附,如今王爷得皇上器重,前途无量,小人有心拜投门下,因此冒昧自荐,还望王爷见谅。小人已办好价值二十万金之各色紧俏货物,王爷若肯俯就,所获之利王爷得八成,未知王爷意下如何。”
“如此先生获利微末,先生当真肯么?”
“王爷,小人有心拜投,如何会计较银钱多少。王爷乃人杰,日后必飞黄腾达,小人只求王爷多多提携便是。”
“先生如此说,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小人多谢王爷成全。”
“未知先生要本王如何?”
“请王爷选二十名身体强壮、武艺高强之军士,乔装为百姓,随小人入西域。这西行路线,行进时间,必得要听小人的安排。”
“好,本王自会安排。”
“如此,小人先告退,三日后,小人前来引军士与小人西去。”
吕护出府自去。栾彧传了苏清风进书房,细说吕护所陈之事。
“王爷,不知此人根底,是否太冒险。”
“无妨,货物运至北境,若有变,杀人越货。”
“会不会是西昌奸细?”
“西昌想要的,是本王的项上人头,本王不动,他们便做不成文章。你去安排,除二十人跟随吕护,再二十人秘密随行,以策万全。”
初夏时节,京城中繁花似锦,姜琰时常出宫与各家小姐游玩赏花。这一日姜琰回丞相府,碧茵报吕护回京,姜琰即刻男装前去相见。
西郊大宅西厢房中,姜琰道:“先生一路辛苦,可是兴庆有捷报?”
“郡主神机妙算,兴庆大捷。如郡主所言,武宁王听闻可贩货至西域,便应下此事,不仅派军士随在下贩货,还另派人手沿途保护,可谓思虑周全。二十万金的货物,分数次由三条路径进入西域,不足半载,便获利逾千万金。”
“当真?甚好,有劳先生了。”
“吕护只尽绵力,郡主运筹帷幄,想出联合武宁王的妙计,当真是高明。北境军军士熟悉北境,且军纪严明,身强体健,走起货来事半功倍。”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如此巨资如何从西域运回大盛?”
“郡主毋须担忧,所得银钱,小部分在西域置办各色香料,返回时沿途出手,换成银钱,且尚有获利;剩余皆存入地下钱庄,这地下钱庄发出银钱票子,一半交给存银之人,一半会秘密送往兴庆的地下钱庄。这存银之人拿着一半银钱票子,找到兴庆的地下钱庄,和地下钱庄的另一半银钱票子对上,便可取回银钱。”
“哦?竟有这等神通广大之人?这必是西昌之人所经营。”
“正是。西昌贵族多有经营此等钱庄,获利颇丰。”
“恩。还有一事,先生可知武宁王得了银钱做了甚事?”
“此事郡主纵未问起,吕护也要禀报。武宁王托在下秘密搜罗良种马匹,只要是好马,不惜万金。”
“良种马匹?武宁王欲自行培育军马。”
“恐是如此。郡主,大盛军马育养,皆由朝廷太仆掌管,武宁王私下育马,有违朝廷律法。”
“恩,太仆所育军马,入不得武宁王青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盛无良马,太仆育不出优良军马也无过,只是如此一来,大盛骑兵战力便大大受损。武宁王想育马,亦是为提升北境军骑兵战力。”
“正是。那郡主以为如何。”
“此事先不要声张。先生可能寻得良马?”
“这倒容易,在大盛,只要有银钱,便没有买不来的货物。”
“大盛的马种,恐怕育出的军马也属平常。”
“那依郡主之意……”
“自古良驹皆出自西域,先生熟识西域,未知能否从西域贩来马匹?”
“郡主所言极是,据吕护所知,西域宛国有种良驹,可日行千里,全速奔跑之时,肩膀处会流出像血一样的汗液,因此又称‘汗血马’,只是此马体型娇小,不适宜骑兵作战使用,但若能得此马之种马,与其他马种混育,必可改良我大盛马匹。只是,这马匹非一般的货物,不便夹带。”
“先生,姜琰有一计,未知可行否?”
“郡主请赐教。”
“适才先生说,在西域兴庆有地下钱庄,本郡一时便猜到是西昌人所设,皆因金银之物不便运输,可在西域兴庆两地运送银钱不受阻,只有西昌人做得到。”
“郡主之意是,将马匹交由地下钱庄运进兴庆?”
“正是。”
“只怕那些西昌人不肯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生只说是供人玩乐,多付些银钱,未必无人效力。”
“如此,吕护便去一试。”
“有劳先生。还有一事,倘若此法可行,请先生代为选一匹好马,送予武宁王。”
“是,吕护遵命。”
“另外,武宁王在朝中根基尚浅,应多与京城各大士族走动,尤其是王氏。”
“公主放心,吕护明白,自会办妥。”
姜琰告别吕护出了大宅,便独自策马向大宅外的密林行去,至林中停不多时,不出所料,高谦便自林中转出,对着姜琰一拱手,道:
“郡主。”
姜琰翻身下马,缓步行来,“高谦,私卫之事如何?”
“具已办妥,目下有二十人,足以护卫郡主。”
“你安排人轮流保护吕先生,他为我的事常在外行走,北边不太平,记住,切莫被吕先生发觉,我虽好意保护,只怕吕先生多心,生出嫌隙。”
“是,郡主放心。”
“高谦,你也要当心。”
“是,谢郡主挂怀。”
北境军大营军帐中,栾彧听苏清风禀报西域一行,一路顺利,心下稍安。
“王爷,这吕护其貌不扬,不想当真有些本事,前后不过两月,获利丰厚。”
“旁的也就罢了,如此巨额之资竟短短十几日,便运回兴庆,分毫不差交到本王手中,当真高人。”
“王爷,贩货路径末将具已记下,往后便不必与这吕护打交道。”
“你带人去贩货?”栾彧回眼看苏清风,“你如何将所获之银钱运回兴庆?”
“呃,末将不知,末将自会探明吕护如何为之。”
“罢了,此人高深莫测,你安排人秘密随行,不是也被他知悉。此时再安排眼线,显得本王小家子气。他必会再登门,那时再探。军马之事方是要务。西昌近几日如何?”
“回王爷,探子来报,无甚异常。西昌摄于王爷威名,不敢来犯。”
“不可大意。”
“是,王爷。”
转眼几个月过去,临近中秋,姜琰出宫,住在丞相府人多,姜琰特地选了铜雀楼旁自己的私宅小住。一早便着人去西市,叫了西市各大商铺,凡是有新奇货品的,一律送来挑选。不一时,各家的伙计便赶着车侯在门外,等着府中管事一一传递进去给主人家过目,其中便有那顺子。姜琰捡了些顺意之物留下,总不叫各家的伙计走空,各人都做成了生意,满心欢喜的回去了。
府内书房中,姜琰看着吕护传递回来的消息,‘北境事已定,向东而去’。
兴庆武宁王府书房中,栾彧请吕护安坐客座,苏清风立于一旁。
“宋老板别来无恙?”栾彧问道。
吕护直起身子施礼,“托王爷福,小人安好。小人此次前来,一是带来货物,二是为王爷事前吩咐之事,特来复命。”
“哦?可是良马之事?”
“正是。王爷,大盛马种劣,小人不敢呈来。西域有良驹,小人费了些周折方才运到兴庆,是以误了些时日,还望王爷恕罪。”
“宋老板有心了,不辞辛苦由西域运马来兴庆,宋老板真是神通广大。未知这批马匹价值几何,本王着苏将军去取来。”
“诶,王爷莫急,此番小人又办来一批货物,一并交于王爷,请王爷安排苏将军带人贩去西域即可。至于银钱,苏将军在西域出货之后,只需找到那边的钱庄,即可将银钱运回兴庆。适才王爷说小人神通,实则不然,小人哪有神通,这马匹亦是地下钱庄运来兴庆。”
“地下钱庄?”
“正是。前次在西域出手货物的店铺,即可引人去地下钱庄,只说是宋老板便无忧。待得此次货物贩出,王爷再一并与小人结算便可。”
“宋老板倒是大方,先奉上西域良驹,又透露运送银钱之关翘,现又交托价值数万金之货物,不怕本王不认账么?”
“哈哈,王爷说笑了,王爷是北境之主,岂会与我一介草民计较银钱?况且,不是小人夸口,王爷日后必有用得着小人之处。”
“如此,承蒙先生信任。”
苏清风牵了马,带了货物回营,栾彧已在马场等候。不一时但见一匹银灰骏马,身型高大,毛短服帖,在烈日映射下闪闪发光,方头黄齿,鼻大口赤,目若悬铃,背脊欲强,肩腹欲张,双耳近且竖,膝骨圆而张,四蹄大而突,好一匹千里马,栾彧一见,便难以释手,径走过去将马颈上的绳索去了,便要翻身而上。
“王爷,这马烈性的很,又未上马鞍……”不等苏清风说完,栾彧已经翻身骑上光溜溜的马背。未及栾彧坐稳,那马便狂跃,后蹄撑地,前蹄腾空而起,如此几次,也未能将栾彧甩下。进而便一声长嘶,在马场中狂奔起来,栾彧夹紧马腹,抓紧马鬃,伏低上身,跟随马奔跑的节奏起伏。那马时不时急转,栾彧皆稳坐于马上,那马急了,竟发性越出马场栅栏,向草原上奔去。未及苏清风骑马追去,那马便没了踪影。近黄昏时,一人一马,缓缓行回,那马已被驯服,安稳驮着栾彧归来。栾彧亦是有些脱力,把马交予苏清风,只说了一句,“好生照看‘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