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百年变局视角下的中国战略机遇期

百年变局对中国最深刻的挑战就是战略机遇期是否继续存在。多年来，战略机遇期始终是中国领导层用来推进中国改革发展进程的关键词，[30]如何迎来、抓住、用好战略机遇期向来被视为谋划中国战略的重要出发点。机遇具有不确定性和非常驻性的特点，往往表现为偶然性、或然性，而背后又隐藏着必然性。[31]作为风云际会、震荡改组、重新洗牌的时代变局，[32]战略机遇自然是机遇与挑战并存，机遇大于挑战，战略机遇不是单一的战略态势，而是战略竞争、战略挑战、战略突破、战略平衡、战略危机与战略转机的结合。[33]战略机遇期指的是国内外各种因素综合形成的，能为一国发展提供良好机遇，并对其历史命运产生全局性、长远性、决定性影响的某一特定历史时期。[34]从全球角度看，战略机遇期是世界范围内各种矛盾运动变化的结果，是国内外各种因素综合作用形成的机遇；从国家角度看，战略机遇期则是该国在具备迅速发展条件基础上迈向腾飞的中间阶段，是从量变到质变的重要关口。[35]战略机遇期是机遇与挑战互通并存、交织共生的集合体，在发展机遇、优良环境的另一面，往往就是暗藏威胁和酝酿现实挑战的摇篮，二者相辅相成。[36]有鉴于此，战略机遇与战略挑战如影随形，战略机遇期的形成与能否延续，不仅取决于国内和国际的客观因素，更可以主动塑造。

抓住战略机遇发展自己，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实现发展的宝贵经验。从“一边倒”到两个“中间地带”和“三个世界”，毛泽东同志抓住国际风云变幻的战略机遇，领导中国实现了独立自主和外交突破，打破了大国封锁和包围，成长为举足轻重的大国。从不结盟的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到和平发展主题，邓小平同志抓住全球变革的难得机遇，推动中国走向改革开放和经济崛起。20世纪末21世纪初，中国国内外局势同时出现重大变革，江泽民同志抓住历史机遇，做出具有指导性意义的战略判断。2002年5月31日，江泽民同志在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进修班毕业典礼上讲话指出：“综观全局，二十一世纪头二十年，对我国来说，是一个必须紧紧抓住并且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37]党的十六大报告对战略机遇期的时间范围作了进一步明确的定位，即把今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20年与战略机遇期20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大大拓展了战略机遇期的广度和深度。胡锦涛同志强调抓住机遇实现跨越式发展的重要意义：“无论从中国社会的发展历程看，还是从世界其他国家的发展历程看，能不能抓住机遇、加快发展，是一个国家能不能赢得主动、赢得优势、赢得胜利的关键所在。机遇极为宝贵，稍纵即逝。在历史发展的关键时期，把握住了机遇，落后的国家和民族就有可能实现跨越式的发展，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而丧失了机遇，原来强盛的国家和民族也会不进则退，成为时代发展的落伍者。”[38]从中国发展的历史经验看，尤其是21世纪第一个十年，我们几乎每一次战略突破，都同把重大危机转化为发展机遇密切相关。[39]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伴随着应对全球经济危机的深入展开，同舟共济为同舟共“挤”所取代，国际局势发生了深刻变革，中国似乎突然陷入了某种战略性困境，在安全、经济、政治等领域都面临着突如其来的严峻战略压力，特朗普主政美国之后更是把中国视为战略对手，遏制、围堵中国的意图彰显，中国战略机遇期是否存在?各界众说纷纭，持否定观点者甚多。

习近平总书记深入研究中国战略机遇期并做出了坚定而乐观的判断。他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当前国内外形势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我国发展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前景十分光明，挑战也十分严峻。[40]重要机遇期与重大风险期两种状态并存、光明前景与严峻挑战两种趋势同在，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显著特征。[41]在2018年1月5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他强调，我国正处于一个大有可为的历史机遇期。[42]在2018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他强调我国发展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变局中危和机同生并存，这给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带来重大机遇。[43]长期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的新论断代表了中国决策者的信心与决心。与此同时，他对国内外形势有着清新深刻的认识，强调“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正处于关键时期。越是接近目标，越是形势复杂，越是任务艰巨”。[44]2019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推动中部地区崛起工作座谈会时的讲话堪称总体性的判断和工作部署：“我国仍处于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但面临的国际形势日趋错综复杂。我们要清醒认识国际国内各种不利因素的长期性、复杂性，妥善做好应对各种困难局面的准备。最重要的还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统筹研究部署，协同推进改革发展稳定各项工作，谋定而后动，厚积而薄发”。[45]2020年10月29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指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发展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但机遇和挑战都有新的发展变化。……全党要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刻认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带来的新特征新要求，深刻认识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带来的新矛盾新挑战，增强机遇意识和风险意识，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保持战略定力，办好自己的事，认识和把握发展规律，发扬斗争精神，树立底线思维，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善于在危机中育先机、于变局中开新局，抓住机遇，应对挑战，趋利避害，奋勇前进。

中国拥有重要的战略机遇期，其基础在于中国自身的持续发展和战略创新。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最大的机遇就是自身不断发展壮大。[46]当前，中国与世界的关系逐渐从学习、对标转向引领，中国在更广阔的舞台之上充分展现大国风范，引领世界大方向，进入21世纪第二个战略机遇期。[47]随着共建“一带一路”持续推进，中国与世界进入良性互动的关键时期，中国创造出新的战略机遇期。[48]与此同时，世界经济处于深度调整期，全球治理处于变革期，国际环境新变化蕴含着新机遇。无论是新技术革命的汹涌蓬勃、跨国公司的全球开拓还是发展中世界强烈的发展诉求，都是中国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机遇，也都是中国推动全面开放的战略机遇。[49]从国际大势看，新兴大国崛起、世界权势转移、西方总体困顿之势未改且更明晰，这是中国继续保有战略机遇期的重要时代条件；从未来发展看，美欧日发展空间受限、增长动力减弱、虚拟经济泛滥等深层矛盾，恰恰是中国经济继续发展的优势。[50]在逆全球化潮流汹涌之下，中国积极推动经济全球化的立场、通过自身努力创造战略机遇的作为得到世界的广泛认可，[51]这也是中国拥有战略机遇期的重要条件。在这个进程中，中国从世界经济的依赖者转变为主要贡献者，从国际体系变革的适应者转变为重要引领者，成为战略机遇期的关键性塑造者。尤其是，中国强化发展中大国合作、相邻大国协调和“一带一路”拓展，成为新型国际关系的主动塑造者，推动国际合作与大国战略协调的深化，中国国际影响力不断提高。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机遇的内涵在不断扩充，[52]中国有信心、有能力保持经济中高速增长，继续为各国发展创造机遇。[53]可以说，中国发展是立足重要战略机遇期的大背景来进行谋划的。[54]

在当今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情势下，中国发展面临的各种可以预料和难以预料的风险挑战不断增多，中国战略机遇期的内涵和生成条件都在发生着深刻变化。世界“面临增长动力不足、需求不振、金融市场反复动荡、国际贸易和投资持续低迷等多重风险和挑战”,[55]存在严重的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和治理赤字，逆全球化思潮涌动，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抬头。[56]特朗普对华战略的冲突趋向导致中国陷入战略性困境，国家安全环境有所恶化，阴晴不定的国际经济形势给中国带来了输入性压力。在现实主义回潮与经济全球化转型背景下，维护战略机遇期的难度明显增加。[57]中国国际环境必将更趋复杂，不排除有人可能制造障碍或事端，企图干扰中国的发展进程。[58]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发展、政治发展、社会发展、生态文明、文化发展和国家安全面临着诸多内在挑战，这些内在挑战与国际情势变革难以区隔，使得我们面临的矛盾、风险、博弈前所未有，“稍不留神就可能掉入别人精心设置的陷阱”。[59]综上所述，中国战略机遇期的生成条件从相对稳定型和自发型为主向相对脆弱型、更加依赖主动塑造能力的方向转变。[60]有鉴于此，我们必须准确把握战略机遇期内涵的深刻变化，积极应对各种风险和挑战，强调任何机遇均来自于自身主动地创造或采取行动成功地化挑战为机遇。[61]在抓住、用好、维护战略机遇期等传统思路的同时，致力于延长和主动塑造战略机遇期成为我们必然的战略趋向，而塑造战略机遇期应被视为主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