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本书的研究思路、方法及意义
(一)研究思路和方法
1.运用音乐文献学的方法,将文渊阁版《四库全书》中涉及“听”的高频词进行统计和梳理,然后通过文本细读,从史学的角度出发,探索出不同历史分期(从先秦到近代)听觉文化的现象和特点,从而总结出其现象背后的思想转变动因。
2.借鉴音乐人类学方法,进行实地的田野考察,从学界专家、民间艺人(包括盲艺人)、道观的高功等不同身份,代表不同群体的典型进行考察,联系自己的体会来谈听觉文化对其个人的不同影响。
3.结合传播学的方法,探讨新媒体时代所面临的听觉文化困境以及音景恶化的问题,听觉文化对于大数据时代文化及文明构建的作用和意义,为应对当前的听觉危机,重建新的听觉文化体系探索出一条可行性途径。
4.哲学思辨方法则涉及更深的听觉哲学问题、听觉文化重建对于当代人类心灵回归的重要意义问题等。从上古时期至今,听觉文化始终是构成我们文化和文明的重要方式,它可以成就我们的精神家园和灵魂栖所,这也正是听觉文化最重要的价值所在,身处视觉高度强化的时代,探索为目前人类听觉文化缺失和精神文化焦虑提供一种理论干预,也可以为构建视听和谐的现代文化提供一种思路。
需要说明的是,本书是关于“听”的专题研究,除了以史学文献为据的分析外,同时开展了一些田野工作,采访了相关专家、民间艺人和道士,以实证性的材料为本,围绕核心论点为理论分析做支撑。作为一个广义命题的研究方法,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也不可能是单一的,运用了文献学、历史学、音乐美学、音乐人类学、民俗学、传播学等相关知识,形成全息视角和跨学科的综合研究。鉴于个人有限的学术能力,著作并未以通史或断代史的方式写作,而是以专题研究的形式展开,虽不能面面俱到,但力求在深度挖掘上有所成果。
(二)研究意义
1.关于中国文化里“听”的问题的专题研究,对于探讨中国文化的深层文脉,分析中国传统的文化肌理,在中国文化数千年的历程中,“听”,包括听的方式、听的对象、听的行为、听的价值和意义等,如何深刻地影响了历史和音乐,相信这是一项极富意义和思想价值的中国文化研究。目前尚未见有这方面的专门著作,其内涵已经超出了中国音乐史、中国音乐美学史的范围,甚至也超出了一般艺术现象的范围,而涉及了古代政治文化、伦理文化、宗教文化和艺术文化。
2.由《文子》的“听”的理论作为一个切入点,开展中国音乐思想史对道家听的哲学的探讨,兼及儒家,继而延伸至整个中国文化中的“听之道”,对于突破一般中国音乐史、中国音乐美学史研究,有着填补空白之意义。
3.由听的研究,发现和认识中国人“听”的思想特点。上古的听,有神秘和宗教的意义,已经建立起“神听”的内涵;继之而有中国“听的理性”的发生,一方面与神听同在;另一方面发展出更多的听的方式和行为,在中国文化的轴心期(春秋战国),产生了丰富的听的行为和听的美学。而两汉时期,“耳目入心”的思想非常突出,听的伦理极为发达,在“三礼”等文献中展开为中国音乐的政治思想和伦理思想;而在唐宋转型期,听的目的开始由外在的“听的规范”(政治的、伦理的)向内转,与“心”建立起了密切的关系,同时道家思想的影响开始突出,听无、听气、听无声之乐的言说开始多了起来。中国文化里,“听”始终与政治、伦理、道德、情感和审美有密切的关联,“实体性的听”与“虚拟性的听”并列同在,耳目视听往往发生通感和统觉,它们都有着重要的文化功能。
4.建立起中国人自己的现代听觉文化价值论。声音是领会人精神世界的首要文化工具,声音记忆可以唤起我们对一个时代的回忆和想象,成为一个时间或空间的典型标志,返回历史的现场,可以唤起声音中的地方记忆和国家形象。听觉文化的研究和重建对于人类审美认知、大众文化的崛起、文化景观的生成、生态文明建设以及精神文明层面都有重要作用。此外,听觉文化维度与人类心灵价值的回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听道”,是人类以“听”的姿态进入世界的道路,为什么我们是“在世”的?其证明可以是“言”,可以是“思”,当然也可以是“听”,我们应当以听建立起人类的本体论;同时也是人类以“听”的行为思考世界的道理,为什么“生活”是这样的,你“听”见了什么?我们应当以听建立起人类听的认识论;“听道”观念是现代人听的文化的根本,其听的行为、听的对象、听的意识,听的内涵,都与人的安身立命有关,从而建立起听的价值论。当然也是人类以“听”的观念去对待音乐的道德,为什么“音乐”是美或不美的?从而建立起我们今天的听的审美论;可以这样说,听道,是今天审美文化建设的最根本的东西。
5.探究听觉文化在当代音景退化和萎缩状态下的价值危机,重建中国文化中合理的听觉文化行为范式,对于文化艺术传播和现代文明建设有重要意义。娱耳是最低层次的意义,娱心是再高一级的意义,娱神是最高级的意义。娱耳与生理快感有关,娱心与审美愉悦有关,娱神则与精神的超越性有关。仅仅是能够“美听”,还不是听道高人,应该还有“智听”的关键环节。现代人在听方面的知识空白和认识疏浅,乃至心智闭塞,不正是听道缺失的结果吗?古人关于耳听只是下学的警语是不是我们今天要引起重视?神听在中国现代文化中的死亡,是不是要加以思考?耳听—心听—神听,是统一的听道,也是统一的行为,由耳入心,由心近神,由神得道,正是今天要建立的听的哲学[23]。
[1]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306页。
[2](战国)文子著,李定生、徐慧君校释:《文子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85页。
[3]罗艺峰:《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3年版,第65页。
[4]尹振环:《我国最早的听德、听术、听制》,《周秦社会与文化研究——纪念中国先秦史学会成立二十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5]李松:《“后集成”时代的音乐文化与思维》,《对中国少数民族音乐文化传承的反思——“第三届全国高等音乐艺术院校少数民族音乐文化传承与学术研讨会”主题发言》,《中国音乐学》2013年第1期。
[6]Alan P.Merriam,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North 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64,p.3.
[7]Raymond Murray Schafer,The Soundscape,New York:Destiny Books,1993.
[8][法]米歇尔·希翁:《声音》,张艾弓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9][法]贾克·阿达利:《噪音:音乐的政治经济学》,宋素凤、翁桂堂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10][美]加列特·基泽尔:《噪音书》,赵卓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11]以上论文均出自《听觉与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江西师范大学叙事学研究中心,2015年12月。
[12]王敦:《听觉文化研究:文化和审美研究的一个新角度》(摘要),“美学与文化生态建设”国际论坛,2010年9月1—2日。
[13]原载李志刚、冯达文主编《思想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巴蜀书社2002年版,第191—212页,2007年4月修订。
[14]杜维明:《一阳来复》,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409—413页。
[15](南朝宋)刘义庆撰,徐震堮著:《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78—379页。
[16]尹振环:《我国最早的听德、听术、听制》,《周秦社会与文化研究——纪念中国先秦史学会成立二十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5页。
[17]蔡仲德:《中国音乐美学史》(修订版),人民音乐出版社2003年版,第34页。
[18][美]J.麦克莱利(Jan McCrary):《听赏者和表演者的种族对音乐偏好的影响》,刘沛译,《沈阳音乐学院学报》(乐府新声)1996年第2期。
[20]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修订本),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161页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