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善恶是非怎分明
我恼怒地拍打着潭水,不想看到水中丑陋的自己,水花四溅,随我的心意,可我停下时,它便再次羞辱我,如此反复......
我恼怒着冲出潭水,全然不顾放置于潭中漂浮着的衣裙,疯一般地奔跑于山林间。
不知跑了多远,我竟没有发现自己的速度可以这般快,快到回神时已然出了这片山林。
慌乱地看着四处,我怕了,怕最终再次孤单一人。
转身逃回深林间,边跑边喊着“影子”。
不知跑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林间呼喊,这声音犹如救命稻草一般捆上我的双脚,驱使我奔过去。
可眼前的两个人,我不认得,他们看我的表情自然也是不认得我的。
那个男人半退至膝的衣衫,跪在女人面前,那女人满脸的泪水,惊恐的神情同男人一般无二的看着我。
我听错了,愣在原地猜想他们在做什么。
那男人惊恐万分,在一旁的地上摸索着,我认得出来,那外衫和战场上死去的兵士相同。
他手里提着东西,全然不顾衣衫掉落,奔着我而来。
我吓傻了,傻傻地看着他,看清是把兵刃,好长好长的兵刃,闪着光,晃进了我的眼睛。
下意思地闭上双眼,那兵刃劈砍在我头顶,“锵”的一声。
我反应不及,只听躺在地上哭的女人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声,比我在林间奔跑时还要刺耳。
“啊!!!!!!!!!!!!!!!!!!!!!!”
我赶忙睁开眼,那男人早已跑向山林里,狼狈不堪。
我略微抖着头颈,睁着眼睛看那撕心裂肺嚎叫的女人,长吸了口气,算是略微冷静下来。
我想走过去告诉她,我没事,她也没事,那个男人不会再欺负她了。
“呃......”
我努力张嘴发出声音,努力迈着颤抖的双腿奔着她走过去。
那女人瞪着大大的眼睛,梗着脖子,双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破碎的衣衫抽搐着,却不再嚎叫。
待我走至她身前,她便那样瞪着我,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我站在她身前,只会说“你”。
她不动了,不动了......
她死了......
前一刻还好好的,会大声嚎叫的,我救了她,她便死了。
我便这样愣着看她许久许久,猜不透她为何突然没了性命。
许久,我难过的将那男人弃之不顾的衣衫盖在那女人身上,又抠着地上的泥土,盖在那女人身上,直至我看不见她。
我难过的继续往回走,盼着没有走错,可有时盼着盼着并不会成真,就像我盼了慕忱很多年很多年。
我找不到那潭水,直至星月来临。
头顶的发簪摇摆不停,终是抵不住飘摇,随着我枯草般的头发散乱下来,闷声掉到脚边。
我慌忙捡起来,这是慕忱送我的,想着想着,我便哭着,哭后再笑,跪坐在地上,声音回荡在林间,难听的声音久久回荡着,像呜咽在林中的孤鬼。
我哭累了,慵懒的像掉落的衣衫,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星。
分辨着哪些是慕忱口中欠他酒的星君,又是哪些星君曾嚷着要嫁他。
林中好静好静,隐隐地,我听见“咕咕”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我蹭的坐起身,是不是影子来寻我了?
不!我又躺下,他不会“咕咕”叫我,他一定会唤我姐姐。
我好想睡,醒来便能见到影子和师傅,可我又摇头,睡醒了依旧见不到他们,就像见不到慕忱,庆幸我并无困意。
天边的星君像下到山林间一般,我听着,猜测着,一声声的传入我的耳中。
蹭的又站起身,我转着圈的看头顶各处透出的天空,这声音我熟识的很,是潮樱的琴音,就是在那天上某处,由远及近。
我手里攥着簪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我,庆幸跑得飞快。
不多时,我看着天边飞驰而过的马车,那马车我竟认得,我认得!
是我的马车,为什么我有马车,可我除了这架马车,其他全然忆不得。
琴音悠扬悦耳,抚琴的人坐在驾车的人身旁,那驾车之人是荀樱么?
若是,马车内的会不会是慕忱!
“慕忱!!!!”
我冲着天边的马车喊着,尽我所能最大的声音,嘶哑的喉咙却并不随我的意愿。
继续追上去!
边跑边喊,边喊边哭:“别丢下我,我好怕,慕忱...别丢下我......”
我捶打着眼前的峭壁,它们阻了我的路,追赶慕忱的路。
碎石不断地掉落在我身边、头顶,感觉不到疼,无论是拳或是头,就这样一下一下敲着。
天亮了,我穿过了那峭壁,潮樱的琴音早已随着那些星君离我而去了。
手里攥着簪子,放在胸口,我不哭了,好像哭干了一般。
“姐姐~”
“姐姐~”
不知第几声“姐姐”,才唤回我的意识。
是影子!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我四处张望着,辨别着他声音的方向,奔过去。
我把他抱在怀里,可他不住的对我拳打脚踢,喊着“怪物”。
“影子”,“我”,“是我”,“影子”,“姐姐。”
我说了好多声,笑着说。
他好似听出我沙哑的声音,不动了,抬头看我,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姐姐在。”
我将他搂在怀里,我还有弟弟,不要慕忱了,我要弟弟。
我哭了,我竟然还有泪水。
影子见我抽泣,拍拍我弓着的背,反而安慰我道:“不哭,姐姐不哭,影子不好,怪我把你丢下,不怕,不怕~”
我不住的摇头,本就不怪他,是我不好,乱发脾气,兀自跑迷了路,他定是寻了我很久。
“我们给师傅放信号,告诉他找到你了。”
我不懂他的话,见他从背篓里翻出个脏旧的荷包,倒出一样东西,圆圆小小的,拇指那么大。
影子只取了一个,将多余的放回荷包内,对着天空,用大拇指弹出去,口中念了些什么,我听不清,那圆圆小小的物什在空中“啪”的一声巨响,散作烟尘,不久些微散落在我们头顶。
见我好奇,他说道:“这是天鹰,医局批拨之物,急救讯号用,精贵的很,师傅听到响动或是看到天空的烟尘便晓得了,我们在这等他。”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影子看看我,略微害羞地转过身,在背篓里翻出件破斗篷,为我披好,说道:“你的衣裙我洗好了晾在院子里,回去就能穿了,好看着呢。”
我点点头,披着斗篷,开始知羞起来。
师傅气喘吁吁地在另一个方向出现,看着我和影子,弓着身子,拄着膝盖,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这样担心我,我只知道自己心里暖着。
跟着师傅和影子往回走,走着走着,我们便笑了。
我重新穿上慕忱送我的衣裙,我喜欢那紫色,也喜欢那样式,即便我的容颜丑陋不堪,但影子不住的夸我好看。
低头看了看赤脚,笑着说不知何时跑丢了,略微心疼那双鞋,白色的,绣着好看的花纹。
后来,我数着,和他们爷孙在一起的日子,我记得清楚,那是九十九个日夜。
那九十九天里,我没再跑丢过,我怕丢了这个“家”,丢了师傅和弟弟。
第一百日,我在墙上填了一笔,第一百个笔画。
我和影子笑着走回屋棚,放下背篓,屋里传来些微的声响,尚未反应过来,自泥房内走出三个身着鲜亮长衫的男子。
看着我,又看着影子。
他们说着什么,影子喊着冲过去,我看着泥房屋内的地上,趴着个人,我熟悉,是师傅。
“师傅!”
我恨自己反应慢,那站得靠前的男子一把掐住影子的脖子,说着什么,声音好小,我听不清。
影子被他举得好高,痛苦的在空中踢着。
我赶忙冲过去抢,那男子略微用力,影子便不动了。
影子被丢过来,丢进我怀里,我晃着他,喊着他,他瘫软在我怀里,一句话都没有,瞪大着眼睛,像我埋掉的那个女人。
“啊~~~”
我嘶吼着,像那女人一般无二的嘶吼着,眼泪顺着我脸上的沟壑流下。
“嗤~丑八怪穿裙子!”
这句我听得真切。
那人袖袍一挥,一股黑风自我脸面袭来,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冲过去,死死地掐住那男子的脖子。
他满脸的惊恐,胡乱地在我身上丢着什么,另外两人在一旁同他一样自袖口中甩出黑风,打在我身上。
我狠狠地掐着手里人的脖子,“咔”的一声,那人瞪着大大的眼睛,同影子一样,脖子歪在一边。
另两人喘着气,看了眼被我丢在地上的男子,转身欲跑,我追上去,一手掐着一人的脖子。
“杀了我们...黎光宗,不会饶...”
我听不懂他的话,也无谓什么黎光宗,黎狗宗。
我将影子和师傅合葬在屋棚下,想着这样可以遮风挡雨。
我擦了擦腮边的泪,背上影子的背篓,跨上师傅的药箱,将头用破斗篷围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出了院门。
这次,我不去寻慕忱,我要去黎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