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时的风俗礼仪
精彩看点
贵族们——贵族的生活模式——贵族的随从们——贵族的宫廷——贵族的权力——沃里克伯爵——贵族们的娱乐——法庭——贵族们的争端——决斗——古老的决斗判决——古老的表述——安排——卫兵——群众集会——争端的本质——陷落的城堡——这种判决模式的理由——聚集的人群——决斗者现身——赶走的马匹——召唤对手——托马斯·卡特瑞顿——马匹被没收——一起诉状——托马斯·卡特瑞顿就绪——发下重誓——决斗——被国王喝止的程序——卡特瑞顿的状况——安纳斯利向国王的请求
玛格丽特生活的年代,国王、王子、贵族和骑士在英格兰和法国正值鼎盛时期。在气质上,与现在的后世子孙相比,当时的他们不仅非常高傲,而且极具权势。然而,在生活条件上,尽管他们比当时的大多数平民好很多,但与现在相比,则显得非常粗糙、落后。另外,我们现在生活中所有阶层普遍能享受到的福利,他们当时却很难享受到。首先,他们几乎没有可以阅读的书籍,即使是那些自己拥有书籍的人,也很难顺利完成一本书的阅读,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还不足以指导他们阅读那些书籍。第二,他们那时的道路状况很糟糕,也没有四轮马车,因此,他们几乎不可能舒舒服服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旅行。第三,虽然他们所住的城堡非常牢固,一眼望去宏伟壮观,犹如一幅精美的风景画,但城堡内部的装饰极为简陋,居住起来并不舒适。第四,虽然那时的工匠们技艺精湛,能为马匹织造出华丽的马衣,为战士打造威风凛凛的盔甲;建筑师们也可以建起宏伟的大教堂,即使以当代的眼光去看,教堂里那些装饰性的雕塑和大圆柱也堪称奇迹;然而,在日常用品和基础设施方面,那时的人根本无法与现在相比,即使是最富有、最有权势的贵族,其生活方式也极为原始。
当时,普通平民听命于自己的领主,非常卑下,奴隶就更低贱了。他们被驱赶着为主人耕作土地,或为主人在贵族争斗中舍去性命,却未曾得到一丁点儿补偿。因此,每一位贵族或骑士最大的野心就是拥有足够的家臣,而唯一能够限制家臣数量的就是贵族的供养能力。与从事其他职务相比,找到肯为贵族效力的人并不困难,只要能为他们提供基本的生存保障,总会有许多人愿意追随那个贵族。
在自己城堡里,大贵族们仿佛国王和王子一样,生活得体面而有尊严。不仅如此,最高阶层的贵族还有自己的枢密顾问官、财政主管、军队统帅、治安官、管家、秘书、传令官、随从、男仆、守卫、号手等——总之,所有主权国家应设置的官员,这些大贵族的府邸里也一应俱全。此外,他们的城堡里也少不了整队的吟游歌手、滑稽演员、变戏法的、耍杂技的、走钢丝的以及小丑。除此之外,每个大城堡还有很多神父和修士,他们会根据那个时代的惯例提供神职服务,因此,城堡的高墙内往往还建有装饰华丽的小礼拜堂。
中世纪欧洲的骑士。绘者信息不详
就这样,整个国家被划分为一个个独立的领地,此类领地数量众多,每个领地都有一个公爵、伯爵、或男爵作为首脑,他们拥有自己领地内所有内部事务的绝对行政权,同时也认同国王对全国的统治,当时的英格兰就是这种情况。因此,如果一些贵族足够强大,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按照自己的意愿拥戴或废黜某位国王。
玛格丽特王后时期,所有大贵族中最强大的也许就是沃里克伯爵了。沃里克伯爵势力庞大,但凡他心仪的王位继承人,最终入选的胜算都会大很多。因此,他是历史上著名的“造王者”。他富可敌国,据说在他极盛时期,仅下属的私兵就多达三万人。
那个时代,世袭的贵族也好,国王直接敕封领地的贵族也罢,他们最重要的事业甚至最主要的娱乐就是军事行动。他们极度蔑视一切对艺术和各行业有益的追求,他们认为那些职业都是贱业,是为农奴和奴隶准备的,而他们则是为战争而生,他们有的以独立的身份互相对抗,有的在国王的指挥下抗击外敌。休战期,出于娱乐的目的,他们会选择在自己城堡附近的空地上举办各种竞赛、模拟格斗和会战,并辅以壮观的游行和阅兵。
沃里克伯爵。绘者信息不详
这些大贵族实力雄厚,热爱战争,我们自然不能期待他们完全服从法律,遵循司法体系。虽然那个时代也有各种法律和各级司法法庭,但这个司法体系主要是为平民设计的,其目的是判决普通罪犯。而对于那些贵族来说,发生争端或冲突后,他们更习惯用其他方法来解决。有时他们会指挥军队,以常规会战的形式互相攻击,他们会围攻城堡,甚至毁坏村庄和田野。有时,当国王无力阻止他们之间的内讧爆发时,争执的双方会被召唤至国王庭前,在国王、国王的宫廷以及大批聚集而来的围观者的见证下,通过决斗来解决纠纷。这就是现代决斗风俗的起源。
当今社会,冲突双方通过格斗来解决争端的做法已被法律判定为犯罪行为。这种做法既野蛮又毫无意义,所以这种判定公正合理。现代生活中,如果有人煽动他人进行决斗,同时又在决斗中杀死对方的话,那么这个人绝不会因这种行为而获得任何荣耀,相反,他的余生都要背负起谋杀的罪名和污点。如果冲突的双方无视法律,无视公众舆论,无视所有善良人的美好愿望,在愤怒的刺激下,准备不顾一切地采取决斗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他们就不得不采取各种策略和计谋来掩盖这次犯罪,同时,他们还要尽力避免双方的朋友和法官的干预。
雕版画:决斗现场。绘者信息不详
本书描述的那个时代,半开化的骑士和贵族盛行,这种冲突双方通过决斗来解决争端的做法得到公开认可,是完全合法的仲裁方式。并且,与常规司法法庭的审判程序相比,审判决斗的形式更加严格,仪式也更为庄严。
在上一章里,理查二世的堂弟亨利跟他的仇敌所进行的就是这样一场公开的、庄严的决斗,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决斗尚未开始,理查二世就决定自行判定是非曲直,最终宣布双方都有罪。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决斗会进行到底,直到其中一方死亡,而另外一方获胜并无罪释放,决斗审判才会圆满结束。
在许多古代编年史作家的著作中,我们可以找到与这些决斗相关的完整记录。在此,我且举一个事例——这场决斗发生于某年六月一个晴朗的上午,决斗地点在理查二世宫殿前的广场上,理查二世本人、他宫廷里所有的重要贵族等人都围绕广场就座,观看决斗。所有的贵族和骑士都身着全副盔甲,传令官、地方法官和诸多护卫驻守在周围,以保证整个审判可以顺利进行。为了观看这场决斗,很多人从周围的乡村赶到伦敦,观众人数非常之多,据估计,当时观看决斗的人数超过了三年前理查二世加冕典礼上的观众数量。
决斗的双方分别是骑士约翰·安纳斯利和乡绅托马斯·卡特瑞顿。骑士约翰·安纳斯利是原告和决斗的发起者,而乡绅托马斯·卡特瑞顿则是被告。
乡绅托马斯·卡特瑞顿是诺曼底一座城堡的总督,该城堡属于某个英格兰骑士,这位骑士去世后,他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本案的原告骑士约翰·安纳斯利。如果在法国人入侵时,乡绅托马斯·卡特瑞顿能够成功抵挡住法军的攻击的话,那么这座城堡本应跟其他财产一道属于约翰·安纳斯利,然而很遗憾,托马斯·卡特瑞顿并没有做到这一点。当法军前来围攻城堡时,托马斯·卡特瑞顿将之拱手相让,城堡就这样失守了。托马斯·卡特瑞顿坚持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卫城堡的安全,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投降。而另一方面,约翰·安纳斯利则声称,如果托马斯·卡特瑞顿足够忠诚的话,他应该誓死保卫城堡,然而他却收取了法军的贿赂,放弃了城堡。托马斯·卡特瑞顿坚决否认这一点。约翰·安纳斯利因失去城堡怒火中烧,为了解决这个争端,他决定与托马斯·卡特瑞顿决斗。
显而易见,通过决斗来确定托马斯·卡特瑞顿是否接受贿赂绝对是一种非常荒谬的方式,然而鉴于此事发生在数年之前,事情发生的地点现在属于法国,加之收受贿赂之事很难有证可依,最终,理查二世认为通过决斗审判来裁定这个案件还是很恰当的。于是,理查二世命令双方约定好决斗日期,做好决斗准备,同时,他还指定王宫对面的广场为决斗地点。随着决斗日期逐渐临近,伦敦周围乡村的民众都开始兴奋起来,他们也很期望观看这场决斗。
理查二世命人在决斗即将进行的地方用一圈极为壮观的街垒围出一片宽阔的空地。街垒非常结实,可以最大限度地抵挡人群的冲击。围栏围起来的空地被称作竞技场,为了能够俯瞰整个竞技场,国王理查二世以及宫廷贵族都坐在高台上。其他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也都一一完善。指定决斗的那一天到来时,国王和贵族都按时庄严入场、就座。除了中心的竞技场和通向竞技场的道路被全副武装的守卫把守清场之外,整个广场早已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从附近乡下赶来观看决斗的民众。最终,经过短暂的等待,大家终于看到了决斗的挑战者约翰·安纳斯利在几位骑士、乡绅和朋友的陪伴下,沿着其中一条道路入场,他骑在一匹马上,这匹马还装饰了光彩夺目的华丽马衣,就连他的朋友们也都全副武装。
到达围栏处后,约翰·安纳斯利就停了下来,随后下马。按照决斗法的规定,任何一方都不允许骑马进入竞技场,如果有一方的马进入竞技场,马的主人就会被处以罚金。负责罚款的官员被称作英格兰高级治安官,他们专门在这种场合下负责决斗进程中的规则和秩序。约翰·安纳斯利下了马,携带武器和装备,在几位乡绅的陪伴下,步入竞技场。他在竞技场来来回回走了几分钟后,一名传令官吹响了一支小号,召唤被告入场。
“托马斯·卡特瑞顿!托马斯·卡特瑞顿!”传令官大声喊道:“赶紧入场!约翰·安纳斯利骑士阁下公开向你下达书面挑战!出来接受挑战吧!”
传令官传唤了三次,就在他第三次召唤时,托马斯·卡特瑞顿出现了。上场时,托马斯·卡特瑞顿也跟约翰·安纳斯利一样,骑在一匹战马上,战马身着华丽的马衣,马饰上还绣有他的家族徽章。他也是在朋友们的陪伴下入场的,这些朋友相当于现代决斗中的副手。
两位决斗者都在竞技场入口处下马,然后步行进入。这时,每一个人都专注地盯着两位决斗者,他们都忽略了托马斯·卡特瑞顿所骑的那匹战马。那匹战马在围栏外跑来跑去,热切希望追随自己的主人,因此,它竭力地将自己的马头和脖颈伸进了栏杆里,试图跳入竞技场内。最终,人们捉住了他的战马,牵走了它,但高级治安官却立刻宣布托马斯·卡特瑞顿的马已经进入竞技场。他表示:“我至少应该对那匹战马的马头和脖颈处以罚金,这些部分的确越过了围栏。”
现在,两位决斗者已经在竞技场中面对面地站好了,传令官开始宣读一份书面文件。这份文件是在双方的许可下提前准备好的,它主要陈述了约翰·安纳斯利对托马斯·卡特瑞顿叛国罪的控诉,即托马斯·卡特瑞顿辜负了自己所受的委托,因收受贿赂而将城堡拱手献给敌军,文件也包括了托马斯·卡特瑞顿对这条控诉的答复。为了让所有人——或者是尽可能多的人——听到,传令官大声地宣读文件。文件刚一宣读完毕,托马斯·卡特瑞顿就开始对其中一些段落提出抗议。现场由兰开斯特公爵主持大局,这时他出面打断了托马斯·卡特瑞顿的抗议。兰开斯特公爵表示,既然他事前已经认同了这份文件,那么,如果现在他继续制造额外的麻烦,拒绝决斗的话,他将被立刻判以叛国罪,并即刻执行死刑。
托马斯·卡特瑞顿随即宣称自己已经做好跟对手决斗的准备,他表示他不仅要洗刷文件中提及的罪名,还要为其他任何可能加之于自己的罪名而战斗,最后,他又表示自己行事光明正大,有充分的信心取得胜利。
典礼的下一个步骤相当奇特,两位决斗者在官方主持下庄严宣誓,他们发誓声称自己为之决斗的理由绝对真实,绝对不会在决斗中使用任何巫术或魔法来压制自己的对手,也不会携带任何草药、魔法石或者任何其他种类的宝石来帮助自己获得任何优势。宣誓完毕后,还给决斗双方留下了祈祷的时间。他们都以非常虔诚的方式进行了祈祷仪式。随后,决斗正式开始。
首先,两位决斗者用长矛开始搏斗,随后,他们开始用剑,最后,在决斗接近尾声时,他们又开始使用匕首。决斗中,约翰·安纳斯利似乎颇占上风,他一件接一件地成功击落了托马斯·卡特瑞顿的武器,并将之打翻在地。把托马斯·卡特瑞顿打倒在地后,约翰·安纳斯利原本打算直接压在对方身上,用自己身上沉重的铁盔甲的重量来碾压对手。但炎热的天气和之前消耗的体力使约翰·安纳斯利筋疲力尽,结果他倒下去的时候,并没有落在对手的身上,而是倒在了距离对手尚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见此机会,托马斯·卡特瑞顿立刻设法接近约翰·安纳斯利,并成功将对手压在身下。短短几分钟之内,双方就这么牢牢地纠缠在一起,在自己沉重笨拙的盔甲压迫下尽力搏斗着。当时,托马斯·卡特瑞顿始终占据上风。最后,国王理查二世下令,决斗结束,二人分开。
接到理查二世的命令后,一些守卫就上前来解救约翰·安纳斯利,把托马斯·卡特瑞顿从他身上拉起来。但约翰·安纳斯利恳求大家不要这么做,当卫兵们准备带走托马斯·卡特瑞顿时,他敦促卫兵们放自己回刚才的位置,还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受伤,如果没人干涉的话,毫无疑问,他必会取胜。尽管如此,卫兵们依然严格执行国王的命令,根本没有理会约翰·安纳斯利的请求,而是直接带走了托马斯·卡特瑞顿。
不难发现,此刻,托马斯·卡特瑞顿已经非常虚弱,几乎无法站立。卫兵们把他带到一把椅子前,帮他脱下盔甲,清洗脸部,还给他喝了一点儿葡萄酒,试图恢复他的元气。
此刻,约翰·安纳斯利发现卫兵已经带走了托马斯·卡特瑞顿后,就要求他们也扶自己起来。站起身后,他立刻走到竞技场中国王就座的地方,恳求理查二世允许自己继续战斗。他表示如果国王允许自己继续战斗到底的话,胜利一定会属于他,这一点是确切无疑的。最终,国王和众贵族同意了他的请求,命约翰·安纳斯利躺回原地,并命人把托马斯·卡特瑞顿重新放到他身上,尽可能将二人恢复到分开以前的样子。
不过,在对托马斯·卡特瑞顿执行这条命令时,卫兵们发现托马斯·卡特瑞顿当时的状况已经根本不可能继续搏斗了。托马斯·卡特瑞顿晕了过去,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陷入了昏迷。他似乎并没有受伤,但由于受热过度、盔甲沉重以及战斗中用力过度而极度虚脱,筋疲力尽。他的朋友们再次扶起他,替他松开并脱下盔甲。从盔甲的重负下解脱出来后,他恢复了意识,瞪着双眼环顾四周,脸上满是迷惑和可怕的表情。这一幕激起了所有人的同情,但这些人中并不包括约翰·安纳斯利。离开国王后,约翰·安纳斯利来到可怜的托马斯·卡特瑞顿就座的地方。约翰·安纳斯利依旧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他开始嘲讽辱骂托马斯·卡特瑞顿,称托马斯·卡特瑞顿为叛徒,是假模假样、惯作伪证的恶棍,挑衅他再次回到场地中结束决斗。
面对约翰·安纳斯利的挑衅,托马斯·卡特瑞顿没说一句话,只是瞪大眼睛张望四周,那时,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明白大家正在对自己做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约翰·安纳斯利只能放弃再次决斗的申请了。最后,约翰·安纳斯利被宣判为胜利者,而可怜的托马斯·卡特瑞顿因为在决斗中战败,其叛国罪罪名成立。之后,他的朋友们带他回去,并把他安置在床上。此后,他整夜都处在狂乱的状态下,第二天上午九点钟,他就不幸离世了。
正如古代历史学家所说的那样,决斗是为普通大众的狂欢而战,也是为叛徒的挫败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