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 家 傲

洪 适

九月芦香霜旦旦[1]，丹枫落尽吴江岸[2]。长濑黄昏张蟹断[3]。灯火乱，圆沙惊起行行雁[4]。        半夜系船桥北岸，三杯睡着无人唤。睡觉只疑桥不见[5]。风已变，缆绳吹断船头转。

【注释】

[1]旦旦：日日，天天。[2]吴江：县名，在今江苏省南部，西滨太湖。这里是泛指江南水乡。[3]长濑（lài 赖）：长滩。濑，指从沙石上流过的急水。[4]圆沙：圆形的沙滩。[5]睡觉：睡醒，一觉醒来。

【品读】

洪适用《渔家傲》调写了一组十二首反映渔家生活的词作。这十二首词是按十二月的顺序来写的，从正月写到腊月，完整地描写和反映了一年四季里的水乡风物和渔家生活情趣。词前有个小序：“伏以黄童白叟，皆是烟波之钓徒；青笠绿蓑，不识衣冠之盛事。长浮家而醉月，更辍棹以吟风。乐哉生涯，翻在乐府。相烦女伴，渔父分行。”序中明确表述了词人对“钓徒”、“渔父”生活的向往与热爱之情。洪适（1117—1184）为江西鄱阳人，从小生长在鄱阳湖及长江边上，对水乡渔家风情颇为熟悉。洪适在南宋高宗朝曾官至宰相，罢相后上书请求退休归里，家居十六年，以著述吟咏自娱。这组反映渔家生活风情的《渔家傲》词大概就是他晚年所作。这里选的是其中的第九首，描写九月里的水乡景色和渔家生活。正值深秋季节，芦飘香，枫落尽，霜露已一天天浓重起来，但渔民们仍然要冒着风寒，在沙滩水边张灯捕蟹；只见秋夜里，沙滩边，一片灯火繁乱，惊起行行飞雁。半夜里，老渔翁把船系在桥北岸，为了抵抑风寒他喝了几杯酒，便躺在船中睡着了；等他一觉睡醒，发现系船的桥儿已不见，原来缆绳已被风吹断，小船正在风浪中回旋打转。词人用细腻的笔法，生动的画面，既真实地表现了渔民们的辛勤劳作，又形象地反映了他们朴野而又自由的生活情趣。其实，就渔民们的捕捞生活本身而言，原本是充满困苦和风险的，可以想象，当老渔翁一觉醒来发现断了缆绳的小船正在风浪中颠簸的情景，他一定会被惊出一身冷汗，可是文人们却从中看到了一份悠哉乐哉的野兴雅趣，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文人们的一种浪漫虚幻的情感体验或心理需求，我们并不能把这种艺术描写完全等同于真实的渔家生活。